那雙鉗住白照影下巴的手逐漸下移,喉嚨被扼住,窒息感令白照影意識到,死亡的威脅近在眼前。
于是讨好的話又浮現嘴邊。
白照影斷斷續續地往回圓:“不不不,我的意思是說,夫君不瘋,夫君就是有些與衆不同。夫君文武雙全,夫君海納百川,夫君……”
“我不聽屁話。”
讨好賣乖,都是剛才用過的招數,奉承也肯定不好用了,白照影大腦缺氧,眼前發黑,隻覺得頭腦裡根根血管就要炸開了。
病死跟掐死相比,後者的死相實在難看。
他不想死。
他在電光火石間,想起蕭燼安睚眦必報的性格。
白照影突然大聲道:“殿下不能殺我!你殺我隻能讓親者痛,仇者快!看起來是恩怨兩清,其實你虧得厲害!”
掐住他的手,指尖有一瞬息滞澀。
蕭燼安寒聲:“怎麼虧?”
“白兮然讓我替嫁!如果我死在王府,那就保全了白兮然,殿下也出不了這口惡氣……”
“白家擔上欺君之罪,豈能好過?”
“非也非也!”白照影迅速道。
這是他兩輩子加起來,反應最最快的一回。
他噼裡啪啦地攤開利弊,頭腦在高壓之下,更加機靈起來:“你要娶白兮然,卻殺了白照影。我們顯得兄弟情深,白家則會因為你殺了我,倒打殿下一耙,從沒理變成有理了!”
“白家根本就不希望我活着。”
等、等等。
話說到這兒,白照影後背汗毛根根炸立。
他好像誤打誤撞,戳穿了事情的真相。
那把墊在他身下,誰也殺不了的小刀,讓他合理懷疑,那就是故意要激發蕭燼安的兇性。
畢竟替嫁紙包不住火,白家完全清楚,他們是想讓自己死在蕭燼安手下。
不愧是宅鬥文,他這個弟弟白兮然,還有白家,有點可怕。
白照影眼睛閃了閃,淚光在瞬間更為氤氲,把本來是要求生讨饒的話術,做得動心動情。
上輩子他胎裡帶病,家人補償給他無度的嬌寵,他從沒想到過,親族之間,竟會有這樣缜密的算計。
他回不去白家。
白照影似乎也隻有暫時依賴蕭燼安這邊,才會得到片容身之地。
白照影哭着蹭世子的手,唇上塗過胭脂,淺淺一道紅痕,擦在蕭燼安掌背:
“嗚。夫君。”
“白家棄我如敝履,咱們都是這場陰謀的受害者!我願意生生世世親愛殿下、陪伴殿下。我們喝過合卺酒拜過堂,求求殿下成全我侍奉左右。我會成為殿下最好的幫手,求求夫君!”
眼淚有溫熱的觸感,暈開道光亮的水痕。
白照影的皮膚柔軟,活像雨夜裡可可憐憐求收留的小動物。
他注視蕭燼安的目光裡,充滿了崇拜與投誠,寫滿了“留下我”“我很乖”“求求啦”。
蕭燼安被扒着手,掌背蹭得濕漉漉的,眉頭皺緊,面色鐵青。
白家沒嫁出白兮然,送過來個替死鬼。
白兮然甚至還想算計他,此人處心積慮,又善作虛僞,這筆賬沒完。
至于白家這小傻子的去留……
蕭燼安甩開白照影,眉宇微蹙,這哭啼鬼滿眼都是淚,他仿佛再在洞房多待片刻都嫌煩,隋王世子将剛娶的世子妃獨自留在房中,走了。
白照影擦擦沾滿眼淚的睫毛。
獲得暫住權,白照影眼睛眨巴。
***
盡管帶着妝,但這具身體的确是健康的,蕭燼安走後,白照影睡了這兩輩子加起來最最滿足的一覺,直到天明自然醒。
“少爺。我可以進屋嗎?”
這聲音……是昨晚門口的婢女。
茸茸端盆進來幫他洗漱,小丫頭十一二歲,梳着兩邊花苞頭。進門就看見白照影把妝給哭花了,昨晚必定是受了那瘋癫世子的欺負,帕子沾水,茸茸給白照影細細擦拭臉頰。
白照影嘶了聲。他脖子側面還有指印。蕭燼安掐的,仰起臉時,脆嫩的肌膚被牽動得疼。
茸茸知道少爺平時慣為恭順,很少說話,受委屈也不吭,就邊給白照影擦臉邊掉眼淚:“少爺疼不疼?少爺命真苦,在家不得老爺跟柳姨娘喜歡,還被他們逼迫嫁給這麼個瘋子……”
“噓。”
那蕭燼安是個大魔王,小妹妹,你當心隔牆有耳。
白照影打斷茸茸的話。
從昨晚到現在,他多少摸清了這條劇情支線。
原文為突出白兮然,沒寫原主挺身而出的背景,看來原主就是被逼被算計的。
主仆一時無話卸完臉上的殘妝。
茸茸捧起銅鏡,白照影審視這輩子的臉,跟原來相比,沒什麼兩樣,也就頭發長了。
“那茸茸給您梳頭發吧。”小丫頭拿起梳子。
白照影點點頭。
昨日為成親戴鳳冠,他将頭發紮得誇張了些,頭頂發髻還挨了蕭燼安一箭,夜裡胡亂拆散頭發一通拱,現在跟鳥窩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