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是施舍!”裴硯突然提高音量,銀色耳釘随着動作晃出細碎的光,“季寒,你為什麼總把人推開?”
他上前一步,季寒下意識後退,後背重重撞上牆壁。裴硯的氣息幾乎要撲在他口罩上,兩人之間的距離近得能聽見彼此急促的呼吸。
“因為我清楚自己的身份。”季寒仰頭直視裴硯,眼底泛起血絲,“你是天文社耀眼的社長,是富商的兒子。而我是帶着疤痕的窮轉學生,連校服都是舅舅從二手市場淘來的。”
他說着,聲音越來越輕,卻像重錘砸在裴硯心上,“你給的任何善意,都像在提醒我有多狼狽。”
裴硯僵在原地,看着季寒泛紅的眼眶,突然想起第一次見面時,對方在倉庫裡整理标本的模樣。
那時季寒小心翼翼捧着破碎的蝴蝶标本,眼神裡滿是珍視,就像此刻拼命捍衛自己尊嚴的模樣。
他後退半步,聲音放軟:“我從來沒這麼想過……”
“夠了。”季寒抓起紙箱用力扔出宿舍,零件散落的聲響在寂靜的樓道裡格外刺耳,“出去。以後别再來找我。”
他轉身背對着裴硯,肩膀微微發抖。
裴硯站在原地,盯着地上散落的零件,喉嚨發緊。
月光透過窗戶照進來,在季寒彎曲的背影上鍍了層銀邊。
他彎腰撿起散落的鏡片,指尖觸到一枚生鏽的螺絲——那上面還殘留着季寒整理标本時留下的指紋。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季寒聽見門外傳來窸窸窣的聲響。
他悄悄起身,透過門縫看見裴硯蹲在走廊裡,借着應急燈昏黃的光,将散落的零件仔細分類。
男生校服下擺垂落,遮住了他的側臉,隻能看見專注的眉眼和微微顫動的睫毛。夜風卷着細雨撲進來,裴硯卻渾然不覺,時不時将滑落的劉海别到耳後,露出那枚銀色耳釘。
季寒靠在門上,聽着自己劇烈的心跳聲。
黑暗中,他摘下口罩,指尖撫過嘴角猙獰的疤痕。想起白天同學的議論“裴硯不過是拿窮鬼找樂子”,想起裴硯一次次靠近時自己慌亂的心跳,忽然發現,原來比被人施舍更可怕的,是自己早已在不知不覺中,對這份溫暖産生了貪戀。
而這份貪戀,在他滿是傷痕的自尊面前,顯得那麼格格不入。
直到裴硯将整理好的零件重新裝回紙箱,輕輕放在季寒門前,轉身離開時,季寒才發現自己早已淚流滿面。
他蹲下身,顫抖着打開紙箱,在零件最下方摸到一個硬物——是裴硯白天撿起的那枚硬币,邊緣被細心地刻上了小小的獵戶座圖案,在月光下泛着溫柔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