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昏過去前的最後一秒,她聽見遠處傳來陌生的驚呼。
“快看!那邊有兩個人!”
辛芷再次醒來,是被劇烈的疼痛鑽磨着每一根神經。她彷徨地睜開雙眼,瞳孔散亂,汗液混着血迹順着呼吸的起伏,在前胸後背蜿蜒。
帶着辛味的黃色藥粉被撒在左肩的傷口上,辛芷瞬間渾身顫抖,無法自抑地想要逃離這樣的痛楚,但是身體被按住,她就像是那案闆上掙紮的魚,使勁萬般力氣也無法逃離。
“别動,姑娘。”陌生的聲音在頭頂響起。
辛芷的瞳仁收縮放大了幾回,才勉強聚焦在眼前。她顫着唇瓣張開了嘴巴,翕張着,卻什麼聲音也發不出口。
江郎中是長京官府中挂名的郎中,負責處理些突發的士兵受傷的情況。
他今夜被突然叫醒,本以為又是哪個巡邏的士兵出了意外,沒成想,卻看到了一個奄奄一息的年輕姑娘。
他趕忙緊急處理辛芷的傷口,要是再拖些時間,對方怕是會血液流盡而亡。
辛芷還在努力着:“殺...他...殺我。”
江郎中艱難地辨認着辛芷的口型,半響,他意識到辛芷身上的傷口絕對不可能是自己造成的後,不敢置信地回頭,目光緊盯着另一張床上躺着的白起元。
“來人,快來人。”他高聲呼喊道。
他本以為這昏迷的兩人都是受害者,而那歹人早已逃之夭夭,但辛芷的反應讓他不得不警惕起一旁那個臉上濺滿了血迹的男人。
“何事,江郎中?”很快便有人應了他。
長京城素來和平安定,少有這樣殺人未遂的惡性事件發生。整個官府值守的人都被驚醒,忙碌着記錄着案件。
經過江郎中的提醒,很快就有人發現,另一個人就是前些日子在辛家老字号門前尋釁滋事的白起元。他因賄賂城門守衛被罰監禁半月,誰能想到他被放了之後,沒有立刻離開長京,反而想要殺人洩憤。
辛芷的身份也很快被認出,或許有人不認識她的臉,但咖啡店的大名誰還能不知道。
辛芷艱難地擡着眼皮,看到那些人把白起元拖去了别處,再也支撐不住,又昏了過去。
之後的幾日,辛芷也體驗了一把嗜睡症的感覺。她暈了又暈,前一眼還是白澤蘭擔憂的面龐,等她再次睜眼,又變成了死寂般的黑夜。
她恍惚間意識到自己可能是感染發燒了,身體滾燙,喉間幹澀,汗液浸濕了層層包紮的布條,蔓延進傷口裡,制造無窮無盡的疼痛。
“聞公子,您真的能救小芷嗎?”
辛芷再次醒來,聽見了門外白澤蘭聲淚俱下的祈求,她想張口說别擔心,但是渾身提不起一點力氣。
“伯父伯母請放心,黃大夫的醫術,長京城内,能出其右者,一隻手便可數過來。”聞衍舟正色道。
他眸子裡蓄滿了擔憂,望着辛芷房間的窗棂。
知道辛芷出事的那日,他心髒差點停跳,顧不得别的,馬不停蹄地趕到辛家,直到看到辛芷安然熟睡的側顔,才驟然失去力氣般癱坐在床邊。
可是那張蒼白的面頰,又讓他不得不時刻緊揪着心髒。
可接下來的幾日,辛芷的感染卻越來越嚴重,身體的溫度不斷升高,人也沒有清醒過來幾分。
聞衍舟焦慮之下,隻能再次提出讓辛芷去他聞家休養的下策。黃大夫的醫術,是他們所有人唯一的倚仗。
辛冠清和白澤蘭即使萬般不放心,也明白這是女兒唯一的希望,忍痛點頭答應下來。
聞衍舟得了應允,顫着手推開了辛芷的房門。
床上,辛芷還是那副蹙眉閉眼的樣子,聞衍舟呼吸仿佛也帶着痛楚,心痛到無以複加。
他多麼希望自己可以替辛芷承受這樣的傷痛,又無數次地唾棄自己,為什麼那天沒有陪同她一出門。
心間萬般種種,化為眼淚積聚在聞衍舟的眼眶内,他深呼吸了幾下,告誡自己不能如此脆弱,伸手一把用袖子将眼淚抹了個幹淨。
辛芷努力了很久,剛一睜開眼睛,就看見聞衍舟這副要哭不哭的模樣。
她盯着他沒有動作。
聞衍舟再次睜開眼睛,驟然和辛芷對上視線,他徒然睜大了雙眼,不顧形象地跪在床沿,巨大的欣喜夾雜着愧疚沖擊着他的大腦。
“阿芷!”
“阿芷,你是好點了嗎?”
“阿芷,都怪我,是我不好。”
辛芷沒有力氣回應他,隻能躺在床上側着頭看他一個人喜怒哀樂,連一絲表情都很難在她臉上找到。
聞衍舟愧疚了之後,又很快回想起自己的使命,他眼神帶着祈求,輕聲問道:“阿芷,你願不願,來我家小住一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