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毫小筆,滿沾丹青,不慎從蕭秋腕上滑落,像蜿蜒的溪流。
許山晴此刻正坐在對面的檀椅上,羅绮相映,明珠點绛。鳳冠霞帔,雍容端莊,正午陽光照進窗,顯是那麼神聖與高貴。
曾經的一颦一笑,蕭秋記在心裡十年了。可再看到如今的許山晴,嚴妝掩面,精緻得像是個陌生人。
她像一尊完美的雕塑,蛾眉淺畫,朱粉深勻,卻沒有蕭秋想要的"情"字。
指節握住的筆,顫巍巍勾勒出許山情的身姿,填上發絲的青。大腿被指甲深陷,血迹在襦裙斑駁中忽隐忽現。
蕭秋身後,是肅立的萬千愚昧無知的百姓和肥頭大耳的鄉紳們。
縣裡大旱已經三年,算命先生蔔卦,說是海神震怒,需推選神子作為禮物,才可逢兇化吉,此外還要畫像,用木盒盛着,一同進獻,眼神必須有情。
許山晴成了不二人選,人們會将地扔下海去,她的腳踝會戴上銀鎖鍊,她會在死後被人們供奉起來,世代香火供奉,和之前的神女們一樣。
此刻的她,無悲無喜,像真正的神女,卻從不肯再重新垂憐蕭秋一眼。
每代神女,都會有畫像。
蕭秋被他們從人群綁了出來,用刀尖指着她,逼迫着她為許山晴畫像,要求她畫情。
畫中人每寸肌膚勾勒,都曾有蕭積摩挲紙間的溫度。
蕭秋可以畫晴,惟獨不能畫情。
這幅畫,也要一同随許山晴沉入海底,一去不複返,一舉如劍鋒,斬斷蕭秋微如遊絲的念想。
頓筆,惟餘沉重如山的歎息,畫像,隻剩點睛這最後一步了。她兀自站起,在衆目睽睽之下,一步一步靠近許山晴,伸手想觸摸她柔軟的唇,卻硬生生停在半空,慢慢縮了回去。
許山晴依舊沉默,她口含明珠,不能言語,隻是噙着眸中的柔光悄悄搖了搖頭。
蕭秋腦海中,漸漸拼湊起了她們的回憶。
"蕭秋,這城外的花好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