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側屋的門忽然開了,一盆水潑出來,将地上的黃土打濕。
張莺看一眼房中看着的人,沒有理會,又坐回桌邊,隻跟身旁的人道:“我陪着你幹啥?我又看不懂你寫的這些。”
鄧瓊也當東側屋裡的人不存在:“娘子不是識字嗎?”
“識字是識字,可我看不懂這些之乎者也啊。”
“不懂也沒關系,娘子在我身旁坐着就行。”
“那跟站樁有啥區别?”張莺推他的手,“我去把彩線拿出來,我坐這兒做些針線活總行吧?”
他抿抿唇,扭頭去看:“娘子,你不累嗎?”
張莺擺擺手:“不累不累,閑着才沒意思。”
“喔。”鄧瓊坐正,一會兒,又問,“娘子,你繡什麼?”
“繡上回畫的花樣子,先前我就繡過一些,讓我爹拿去城裡給鋪子裡收了,不過我繡工一般,賣不了多少錢。”張莺看他一眼,“我是不是打攪到你了?”
“沒,我這就好好看書。”
“你要是不想看了就歇一會兒吧,要勞逸結合,也不能一天到晚都看。”
“不用歇,等日頭過去了就不看了。”
一會兒,東側房裡傳來一陣聲音,不久,馬氏從裡面出來,也不知在收拾什麼,弄得這兒響一下那兒響一聲。
張莺皺了皺眉,低聲道:“二嫂,你聲音小點兒。”
馬氏心裡窩着火,轉頭看來:“這個家就是你們倆的是不是?平日裡要忍着你們倆就算了,現在幹個活也要看你們的臉色。”
張莺心裡罵一句莫名其妙,垂眼繼續繡帕子。
馬氏沒得到回應,插着腰走來幾步:“姓張的,我告訴你,你别得意!”
鄧瓊擡眼:“二嫂,我在看書,你聲音能不能小一點兒。”
馬氏早看他不爽了,今兒剛好王氏不在家,馬氏撸撸袖子,指着他道:“你讀書讀了這麼多年,讀出個什麼名堂了沒?還不是要靠我們養着?你大哥二哥十一歲起就要出門幹活給家裡交錢,你倒好,風吹不到雨淋不着的!”
“要不是老三他有幾分天賦,家裡怎麼會讓他去讀書?老二要是有那個本事,公公婆婆早就送他去讀書了,還輪得到老三?”張莺起身,也插着腰,“我看你今天是吃什麼瘋狗藥了,逮誰咬誰!”
馬氏氣得直罵:“你也是個蠢得要命的,人家都往娘家搬東西,你倒好,拿着娘家的錢補貼男人,等人家往後考上了,看看還理不理你這個村裡出生的!”
“娘子……”鄧瓊要說些什麼。
張莺攔住,上前一步:“跟你有個屁的關系?他就算是以後不和我好了,那也是我的事,說得好像多關心我一樣,你給我花錢花力了嗎?一張嘴就别人蠢得要命,我爹都沒說什麼呢,輪得到你一個外人來管?你要是有閑心就趕緊琢磨琢磨自己咋活吧,娃兒都瘦成什麼樣子了?還有閑心操心别人。”
“你、你……”馬氏噎住。
“你什麼你?”張莺逼近一步,“我張莺行得端做得正,從不在背後算計别人,誰要是不和我好,也是他的損失,我有什麼好怕的?我有手有腳,就算是什麼都沒了也餓不死。馬小荷,你發神經不是一天兩天了,我知道你過得苦,不想跟你計較,但你要是再這麼莫名其妙,别怪我對你不客氣!”
一個“苦”字徹底打破了馬氏的心裡防線,她又急又氣大罵:“張莺!你的好日子沒幾天了,我實話告訴你吧,你爹現在已經去相看了,等後娘一進門,再給你生個弟弟,我看你還拿什麼嚣張?”
張莺眉頭微蹙:“什麼相看?”
馬氏有些得意了:“你那麼厲害那麼不得了,還不是有個好娘家?你要是跟我一樣的出生,你今天還能說得出這些話來?我告訴你,估計王媒婆現在就在你家了,你就等着認後娘吧!”
張莺抿了抿唇,将針線收拾好,抱回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