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管事說,公子不日就要去提親了。”
秦淮月心上一陣密密匝匝的疼,隻覺得渾身血都涼透了。
晏筠他,要娶妻了?
雖然秦淮月知道,這一天遲早要來的,但是她沒想到會這麼快。晏澄洲要明年才及冠,為何今年就要迎正妻過門?
她想到白日裡,晏澄洲還在同自己蜜裡調油,晚上卻在準備聘禮迎娶新夫人,濃濃的委屈瞬間從四面八方湧了上來。
他一直在瞞着自己。
秦淮月胃裡一陣翻江倒海,秀氣的眉頭緊緊蹙起,她捂着腹部,大滴冷汗沿着兩頰滑落。
見秦淮月臉上露出痛楚之色,杏兒頓時有些後悔,本想上前寬慰她幾句,秦淮月卻哇的一聲,将剛才吃進去的藥全部吐了出來,吐得滿地滿身都是。
杏兒驚叫起來:“娘子!”
秦淮月忍着痛,朝她做了個噤聲的動作。
杏兒止住哭聲,哆嗦着将秦淮月從榻上扶了起來,輕輕地給她拍背。她忍着淚道:“娘子别慌,興許、興許是奴婢聽錯了也不一定,要不奴婢去問問公子……”
秦淮月聲音沙啞,不覺滾下淚來:“别去。公子既然有意瞞着我們,去問了,他也不一定說實話。”
杏兒淚眼汪汪:“娘子,那我們怎麼辦?”
秦淮月深深閉上眼,抿緊了唇。
翌日,晏澄洲來東廂房用早膳。
杏兒有些猶豫,問秦淮月:“公子過來了,可要讓他進來?”
秦淮月搖了搖頭:“還是不了。”
她現在還不知道要怎麼同晏澄洲說這件事。
在自己想好之前,還是不要見他了。
秦淮月不想讓他看到,自己因嫉妒而面目醜陋的樣子。
杏兒得了秦淮月的令,把晏澄洲和小六攔在了門外。
小六一頭霧水,“公子,你又得罪秦娘子了?”
晏澄洲臉色陰沉,罵道:“閉嘴。”
小六馬上閉嘴,每次公子同秦娘子吵嘴,心情就會極差,他可不想被受池魚之殃。
晏澄洲還不知道自己是被他老子坑了。他怎麼也想不明白,昨日兩個人還好得很,怎麼今日他一來,秦淮月就給他吃閉門羹?
真是女人心,海底針。
晏澄洲扯起眉宇,沉下臉,瞪着杏兒道:“是你家娘子讓你攔着我?還是你自作主張?”
杏兒打了個哆嗦:“當然、當然是我家娘子吩咐的!”
她家公子一身好功夫,打遍金陵無敵手。若不是秦淮月不讓,她哪裡敢攔着晏澄洲?
眼看晏澄洲的臉色越來越差,杏兒心中不禁咚咚打起了鼓。
公子應該不打女人吧?
晏澄洲深吸了一口氣,踮起腳,沖着窗戶高聲喊道:“小月兒!小月兒!”
杏兒連忙道:“公子,别喊了!”
晏澄洲不依不饒:“月兒,我到底哪裡惹着你了?你倒是說啊!”
他接連喊了好幾聲,東廂房裡都沒有任何反應。
晏澄洲心中不免有些沮喪。
按照以往的經驗,秦淮月正在氣頭上的時候,千萬不要去招惹她。他要是強行闖進去,指不定會被她拿掃帚趕出來。
小娘子欺軟怕硬,在他爹娘面前裝得乖滑,在他面前就橫得不得了,雖然平時一副乖順樣,發起脾氣來,可不比他遜色多少。
晏澄洲撓了撓頭,打算等秦淮月氣消了,再來哄她。
一連好幾天,晏澄洲都沒再來東廂房。
秦淮月坐在桂花樹下,拿桂花串手串玩兒。
晏澄洲此時不在府内,不知又跑到哪個酒樓吃酒去了。
杏兒見她神色怏怏,忙笑着捧上一盤桂花糕來:“娘子,别不高興了,吃塊桂花糕,可甜了!”
秦淮月輕輕地拈起一塊,膳房的廚子别出心裁,将桂花糕做成了花形,上面點綴着金黃的桂花粒,看上去就讓人很有食欲。
秦淮月秀氣地咬下一小口,裡頭填的是摻了蜂蜜的桂花餡兒,一口咬下去,整個人的心情都好上許多。
她吃着桂花糕,兩個腮幫子鼓鼓的,含糊不清地道:“你說公子這幾天都在忙什麼呢?”
杏兒憤憤地說:“公子肯定是忙着提親去了,三書六禮一套流程走下來,忙都忙不過來,哪有空來看娘子!”
秦淮月聽了這話,一股怒氣瞬間直直沖上了天靈蓋,氣得将手中的桂花糕狠狠啃下一大口。
晏澄洲這個背時砍腦袋的!有了新人,就忘了她這個舊人了。
秦淮月眼圈紅了。
晏澄洲不愛讀書,喜歡出去喝酒逛花樓,他爹娘怎麼說都不聽,可隻要她稍稍敲打幾句,他就會有所收斂。
晏澄洲最讨厭女人在他面前掉眼淚,卻任由她百般哭鬧,小心翼翼地哄着她,讓着她。
十五年來,她一直是在他的嬌寵下長大,她就是喜歡晏澄洲明目張膽的偏愛,并且已經習慣了一個人獨享這份偏愛。
可是現在馬上就有另一個姑娘,要把她的晏哥哥分走一半。
她又有什麼資格反對呢?一向隻有正室厭惡妾室通房的份,她一個通房,難道還要攔着未來的正頭娘子進門不成?
想着想着,秦淮月咬緊了唇,水光在眼中打轉,眼看又要落下淚來。
杏兒看着秦淮月哭,心裡也跟着難受,勸她道:“娘子别難過,現下娘子最要緊的,還是趕緊把身體養好,千萬别為了那個負心漢氣壞了身子。”
秦淮月拿袖子揩了揩眼淚,輕輕地嗯了一聲。
倒黴的晏澄洲,莫名其妙地就被這主仆兩人記恨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