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洛施跟在齊銘身後進太清觀時,心裡還有些發怵,她沒想到齊老夫人和逝去的姜夫人還有這麼一層淵源,更沒想到姜夫人竟然為了夫家與齊老夫人決裂。
關鍵是她不知道現在齊老夫人對姜扶楹的态度到底如何,也不知道剛剛她的話齊老夫人有沒有聽到,這下心慌意亂,邁門檻時都分了神,幸好一下抓住身邊人才沒有丢臉。
茯苓一雙眼睛瞪得像銅鈴一般,趕忙上前扶住自家小姐,梁洛施困惑地看她拽着自己的袖子,再一轉頭,就對上姜扶楹的目光,吓得她一下松了手。
齊老夫人坐下後,目光在她身上仔仔細細地打量了一遍,雖然舊事仍在心頭徘徊,但看她這副模樣,心裡還是不免歎了口氣,剛想仔細問問她,堂堂侍郎家的小姐怎麼坐的是那麼破的馬車,是不是姜家人對她不好?
還沒開口,就見一名小厮匆匆趕來,站在門外,低聲朝婢女說了倆句。
姜扶楹離得近,在聽到楊緒的名字時不由臉色一變,楊緒怎麼來了?
她的帷帽丢在了宣州,這下要是和他碰上面了,豈不是前功盡棄?
得趕緊找個由頭先走再說。
“知道了。”
姜扶楹餘光看那小厮領命出門,盡管不合時宜,卻也隻能硬着頭皮開口:“外姑祖母,我就不打擾外姑祖母休息了。”
果不其然,沒等聽完她的話,齊老夫人眉頭就擰起來了,隻道:“你留下。”
姜扶楹幾乎已經能聽見不遠處的腳步聲。
顧不上齊老夫人高不高興了,她得趕緊走!她忙道:“外姑祖母,我的衣裙剛剛弄髒了,不宜見外姑祖母的客人,扶楹還是先退下吧。”
梁洛施站在齊銘身側,心裡泛起嘀咕:這人真沒眼色!看不出來老夫人還有話要跟她說嗎?對長輩都這麼無禮,果然京城中的人說她粗鄙無禮是有道理的,梁洛施撇她一眼,又看到齊老夫人略沉的臉色,暗自舒下一口氣。
看來齊老夫人應該也沒有多喜歡她,畢竟她母親那麼忘恩負義,養出來的女兒估計也沒好到哪去。
齊老夫人定定看了她一會,姜扶楹感覺脊背都在冒汗,要是這時候碰上楊緒,可就大事不妙了!
幸好,或許是看她臉色着實不好的樣子,齊老夫人也沒再堅持,隻是語氣有些冷漠:“去吧。”
姜扶楹如蒙大赦,匆匆行了一禮,便攥緊披風,一邁出門就看見個影影綽綽的身影,趕忙拉了一把雲奚。
楊緒本想找個借口推脫來接齊家的事,不曾想正巧同謝硯到了附近,既然要在同一檐下,就萬沒有不去拜見的道理。
才剛邁上幾階台階,楊緒的目光落在拐角處匆匆離開的身影上,莫名感覺有些熟悉,不等他再細想,倏然驚雷乍響,瓢潑大雨就這麼傾盆洩下。
“大人,請。”小厮出聲阻斷了楊緒思緒,他擡眼便看見齊老夫人坐于上座。
直到拐進後院,姜扶楹才舒出一口氣,雲奚打起一把油紙傘,傘面偏向姜扶楹一側,雨勢大,雲奚的半個肩膀一下就濕透了,姜扶楹伸手正要把傘偏正,忽聽一陣急促步伐從身側經過,帶起一陣疾風。
姜扶楹下意識屏住呼吸,停在原地,一動也不敢動。
還好那幾人身影匆匆,沒有注意到觀中因雨滞留的賓客。
待到腳步聲越走越遠,姜扶楹才一把抓住疑惑的雲奚。
“小姐,你這是怎麼了?”才到廂房,姜扶楹便一把關上廂房房門,雲奚愣愣地站在原地,不明白姜扶楹怎麼突然這麼異常。
一時半會不能和雲奚解釋清楚,姜扶楹歎了口氣,先解下了披風,雲奚趕忙伸手将披風接過,看到姜扶楹胸口處已經有鮮血洇出,焦急道:“小姐!你這傷是怎麼回事?嚴不嚴重?是誰傷的你?阿姐沒有保護好你嗎?”
雲奚的問題一連串地抛出來,姜扶楹不知道先回答哪個好,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總不能說她這傷是自己讓人弄的吧?隻能讪笑開口:“意外,意外,不是什麼大事。”
以防雲奚再追問,她指了指包裹:“把藥拿出來吧。”
雲奚紅着眼睛,知道姜扶楹是不想再說,癟着嘴把包裹裡的傷藥拿了出來,遞給她。
路上這麼一番折騰,姜扶楹的傷口早就崩開,再加上她強撐了這麼久,上完藥後隻覺得頭暈腦脹,但想到楊緒和謝硯都在太清觀,她又實在無法安心。
“是你母親讓你來的吧。”齊老夫人單刀直入地開口,也不等楊緒再說什麼,就毫不客氣道,“你母親的好意我心領了,你可以走了。”
齊老夫人是出了名的硬脾氣,但一向以禮待人,梁洛施還是第一次見齊老夫人這麼不給面子,而且這位還是尚書令之子,不僅在殿前司任職,還與謝家交好。
就這麼被當衆下了面子,楊緒卻也沒有不高興的樣子,隻是恭謹地朝齊老夫人行了一禮。
梁洛施困惑的目光不敢太明顯,于是低着頭攪了攪手帕,忽然素白的手帕上一點鮮紅亮眼。
什麼時候沾的血?梁洛施疑惑地把手帕攤開,又仔仔細細看了自己的手心手背,一點傷口都沒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