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叽叽喳喳,姜扶楹站在略有些擠攘的人群中,看見了個眼熟的人。
她退了半步,眉頭微不可察的皺了起來,那人不是旁人,正是裴謹,他身側,一道俏麗的身影娉娉而立,倆人挨得近,風吹過衣袖摩擦,是極親密的距離。
在這種場合遇見,姜扶楹第一反應就是想走,她不怕與二人遇見,隻是她此番是偷溜出來,若是被姜家人知道,今後再想随意出門,就有些難了,她不想給自己招惹麻煩,可惜樂雲樓四處出口都有官兵把守,她的動靜反而被人發覺。
白術今天的心情算是差到了極點,原以為裴謹和那個什麼姜家大小姐和離後不久,裴謹就會順理成章向她提親,可是眼看半年過去,裴謹每日除了上朝,就是在處理公務,就連她去書房找他都被嚴令禁止。
府中的人原也以為裴謹和她兩情相悅,倆人的親事是闆上釘釘的事,可是看裴謹的态度不明,而且日益反而冷淡下來,有眼色的人見風使舵,裴家家大,她這樣一個無名無份的人住在府上,日子自然就難過起來。
白術原本進府的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但裴夫人一直卧病在床,後宅由方姨娘掌管,白術名義上又是裴謹的救命恩人,方姨娘對她的态度更是表面一套,背後一套,送來她院子裡的東西看似極為重視,實則都是些能看不能用的東西,酷暑炎熱,白術的用度一再縮減,再加上今天又聽到那些背地裡的閑言碎語,她下定決心,要好好給她們點顔色看看,首先,就是要嫁給裴謹,當名正言順的裴家少夫人。
于是也就不再端着表面的架子,當天就在裴謹下朝後就在府門口攔住了他。
白術編了借口,讓裴謹陪她出來買藥材,想同他提這件事,不想她剛要開口,裴謹轉身就進了這樂雲樓,白術原本還有些高興,以為他要同她一塊用膳,樂雲樓是最近雲京最出名的酒樓,如此也好讓那些背地裡嘲笑她的人看看,裴謹對她,還是重視的!
隻是這一進樂雲樓,她就覺出不對來,裴謹就絲毫沒有要吃飯的意思,對她的一切詢問也視若無睹,不等她弄明白緣由,一句話還沒說呢,就碰上死人的事,真是晦氣!
白術心裡氣急,卻又沒法開口,正不耐煩地掃了人群一眼時,忽然看見一道身影。
裴謹也同樣注意到了姜扶楹。
剛才他在街上看到那道背影時還不确定,突然就想起今天上朝時他聽見齊銘和姜業說話才得知她回京的馬車受了驚,齊銘有意無意提起她的馬車破舊,輕易就散了架,裴謹想到,姜家苛待她,或許與他們成婚當夜就和離有原因。
京中人皆知,姜扶楹對他屢次糾纏不休,引得裴謹厭煩,此話雖說不假,但傳言幾經輾轉,難免添油加醋,雖然裴謹确實對她有些不喜,但畢竟成親這件事是裴夫人提的,旁人因此受了牽連,理應是他的責任。
思緒至此,等他反應過來時,他早就鬼使神差地跟進來了,他找了一圈,沒見到人,就想走,卻正碰上有人死在了樂雲樓。
若說是尋常人,倒也不會有這麼大的陣仗,但這死的人卻是甯安侯府二公子。
甯安侯府顧家是聖上母族,這位二公子算是聖上的侄子,天子腳下,出了這麼一樁命案,還是在人來人往的酒樓之中,定是要好好排查一番。
見她平安無事,裴謹收回視線,看向樓上來往的人。
白術心裡不是滋味,難道裴謹急匆匆進這酒樓就是為了見她一面?可是裴謹不是最厭惡她了嗎?什麼時候這麼關心她了?
難道裴謹一直不提娶她的事,也是和她有關?
白術看着她的眼神變幻,兀地定睛在她的帷帽上,京中人人都知她面貌醜陋,但她對外說身體不好,不能受風,所以幾乎一直戴着帷帽,很少人見過她的真實面目,那日在裴府正廳,她也故意用蓋頭遮住額頭,難道額頭上有什麼不能見人的?
既然不想讓别人看到她的額頭,那她就偏要讓大家看看,更是讓裴謹看看這位姜大小姐的真實模樣!
姜扶楹迅疾地捕捉到白術眼中一閃而過的陰翳,直覺不好,她偏了偏頭,想領着雲奚往偏僻角落處走去。
白術打定主意,見她想離開,唇角微翹,步伐極快地追上她,姜扶楹察覺身後腳步聲,在倆人即将挨到那一刻,白術故意擺動肩膀,姜扶楹側身躲過,不料另一邊衣擺被人踩住,她重心不穩,直直要往另一邊摔去。
雲奚被踩姜扶楹裙擺的那人擋在前面,想跑過去扶她,卻又被人擋住,姜扶楹隻能面臨兩個選擇,要麼護住帷帽,那就隻能狼狽地摔下去,讓所有人看笑話,要麼就隻能放棄帷帽,雖說後者相較較輕,但如今她的臉絕不能輕易露于人前,于是她閉上眼睛,雙手死死攥住帷帽。
千鈞一發之刻,忽聽酒樓一陣安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