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之，無論是什麼情況，現在繼續修煉都沒什麼必要了。

心念一動，收回掌中一直閃着光芒的棋盤，她拍拍衣袍，重新站起身來走出修煉室，離開了天焚練氣塔。

已是傍晚時分，冬日裡的天氣黑得很早，昏黃的燈光若隐若現，她再次回到住處。

“妘姽，回來了？”

一道人影在燈下招手，以妘姽的視力，自然能夠毫無阻礙的看清其人，正是蕭炎，他看上去也是剛忙完，在往回走的路上。

妘姽點了點頭，與蕭炎結伴而回，她主動開口說起自己的事情：“我去了天焚練氣塔，異火已成靈，你要想得它，可沒青蓮地心火那麼簡單了。”

“成靈？”

“火焰誕生靈智，而被稱之為‘火靈'。”妘姽道，“要不你去試試别的異火？”

“異火哪那麼好找！”蕭炎頓時咋呼起來。費盡幾年時間，他方才靠着機緣得到青蓮地心火，如今又是好不容易得到隕落心炎的位置，讓他放棄，如何舍得？

“那沒辦法了。”妘姽聳了聳肩，“你自己看着辦。”

短短幾句話，以兩人的腳程就已經到了樓閣之外，妘姽說完這句話直接是揮了揮手，就走進了自己房間，獨留蕭炎一人在廳内，聽着自己老師在前者話語後，如同炮雨連珠般，一大串的話語像他投來，使得他苦笑不已，在原地站了好半晌，方才将之消化完。

他不由地歎了口氣，這麻煩事也太多了吧……

麻煩事也太多了。

妘姽也是這麼想的。

在蕭炎靠近的時候，她第一時間就察覺到棋盤再次發出了光芒，同時，輕輕地搖晃起來，所以她刻意地接近前者，面上若無其事，說了幾句無關緊要的話語，實際上是在試探棋盤的動靜。

震動越來越強，妘姽分出一絲靈魂力量，嘗試與之溝通，通過意念的聯系，讓她隐約感覺到，這棋盤正在發生莫名的變化。

讓棋盤有這等反應，是蕭炎，還是……藥塵？是誰身上有陣法的存在？而且，這個陣法級别還不算低，會是那個淨蓮妖火圖嗎？

她告别蕭炎回到自己屋内，将大半心力投入棋盤之中。

棋盤晃動之間，表面的光芒不斷閃動，竟自行沖出納戒，倒懸于空中。

其間紋路泛起光芒，宛如蘇醒的巨蟒，順着溝壑遊走，将那沉睡了不知多少年的上古紋路點亮，幾枚棋子升騰起金色的光芒，悅動間浮現出密密麻麻的星圖，棋子下的圖樣旋轉不停。

“想學陣法嗎？”

正在妘姽暗自思索和細細觀察間，突然響起一道聲音，這道聲音與藥塵彼時在她腦中說話更加玄妙，似女似男，沒有蠱惑的意味，隻是平靜的詢問，宛如悲憫衆生的神祗在此刻垂眸，随口誦念，便是口含天憲，是由無垠詭秘的星辰拼接出的字符。

她的手掌下意識緊握成拳，随後，緩緩松開。

“你不怕我？”

“怕。”妘姽直言，“但沒用。”

她對自己向來很有自知之明，這等存在，想殺她也就一個念頭的事。

“呵呵。聰明的孩子。”聲音溫柔，不急不徐，娓娓道來，“不要緊張，隻是依附的意念而已。你能看懂我的功法，證明你資質合格。”

“陣法一道，首重資質，否則，任你如何努力，也休想入門。”

似乎是為了印證祂的話語，與蕭炎和藥塵共同看過的，那讓人感到莫名其妙的文字，從裂縫中升騰而起，如同活物般再次浮現在空中，不斷發出清越的聲響，每一聲都在空氣中蕩開些許漣漪。

“資質？”妘姽皺了皺眉，旋即，感覺到仿佛有着什麼東西，上下将她掃視了一遍，她的一切在這之下無所遁形。

“木葉飛舞之處，火亦生生不息。”悠悠長誦一聲，聲音中帶着欣慰之意，“原來是火木雙屬性，天生的煉藥之才。”隻是很快，其話鋒一轉，“但修我陣法，你的煉藥資質便會廢棄。你可願意？”

妘姽的目光閃了閃，問道：“若是不願我會死嗎？”

“各憑自願，反正也不止你一人。”山巅俯瞰衆生的神明，無所謂地道，卻又好似起了幾分觀賞蝼蟻掙紮的興味，又或是悲憫，繼續說道，“但，你的情況，你甘心？”

“恕小輩冒昧。”妘姽停頓一下，突然問道，“您可是無帝本尊？”

“無帝？那是誰？”

“多謝，請讓小輩考慮一下。”

“随你……”

不是無帝。

妘姽說不清自己是高興還是失望，高興于并非無帝，失望也于并非無帝。

她能感覺到這聲音說的是實話，至少在關于祂自己的情況上是實話，因為隻是幾句話的工夫，讓她感覺到心悸般的壓迫感便在漸漸減弱，直至現在完全消失，她偏向于其他的事情也是實話。

這等存在，沒必要騙她個小小大鬥師。

祂和族裡……

說實話，誰都不太可信。

望着空中的棋盤，她能感覺到，與之的聯系更加緊密了幾分，每一道刻紋都閃爍着光華，隻是不再是如同實質般的絲線。

沉默了片刻，誰也不知道她在想什麼，忽然，空間中響起妘姽的驟然發出的冷笑聲。

在這夜色中，那雙紅寶石般的眸子微微上挑，露出張揚的野性，極具攻擊性的明豔雍容，仿佛蟄伏的滔天巨浪蓄勢待發，危險的氣息愈來愈重。

控制着體内鬥氣逆行而上，不再維持和壓制體内的平衡，借助此時棋盤中還未消失完全的力量，站穩腳跟，盡數灌入心髒，灌入六道輪回炎之中。

暗黑色的火焰在體内不斷翻湧，疼痛撕扯着妘姽的四肢百骸，她聽見自己的骨骼發出碰撞的聲響，五髒六腑仿佛都被燃燒，渾身上下的經脈在其劇烈反撲中被扭曲，然後再次被她強行回正。

一遍又一遍，直至她感到其反撲之力開始減弱，她的修為不斷下跌，直至消失。

終于，在棋盤徹底隐退不見之時，一個玄奧的符文也漸漸浮現在心髒上面，流露出極為古老的意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