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品益脈丹……”她嘗出當年手把手教過的藥方，“藥塵！誰讓你浪費在這種地方！”

晨光穿透窗棂時，前來取藥的弟子看見女子披着自家閣主的外袍，擡腳踹翻藥鼎，爐身撞在千年玄冰櫃上，震得滿櫃珍稀藥材簌簌作響，煉成的丹藥被她當糖丸嚼得清脆。

在呆愣間，女子投來的目光異常危險：“還不滾！”

3

蕭炎送來大婚請柬那日，妘姽正百無聊賴地對着水鏡練習描眉。藥塵倚在門邊看她第三次畫歪眉梢，終于忍不住抽出她指間的螺子黛。

“閉眼。”

溫熱的呼吸掃過她的眼睫，他指尖的溫度驚得妘姽顫了顫，卻乖乖仰起臉。

筆尖掃過眉骨時，她聽見藥塵胸口傳來不尋常的震動頻率——這位曾面對九品丹雷都面不改色的藥聖，此刻呼吸竟比當年雷霆壓頂時更亂。

“好了。”藥塵欲蓋彌彰地退後半步，耳尖泛着可疑的紅色。

妘姽望向鏡中精緻的遠山黛，伸手勾住他的腰帶，将他整個人往她身前拉。

她故意将一旁的朱砂按上他的心口，本該畫符的丹砂在她指尖化作紅梅，點點綻放在藥塵素白的中衣襟口，畫出扭曲的符文，他的銀發垂落肩頭，發梢掃過她的手背。

“老師可知這是何陣？”

藥塵任由她将自己當作人肉畫布，他一眼就認出這是禁術噬心陣的起手式，但第三筆走向卻是她獨創的紋路，他認不出。

未等他開口，妘姽将符文抹去，手下紅梅暈染成血月，自問自答：“靈魄陣，剛創的，回頭讓老師品鑒。”她袖口滑落時露出的新舊傷疤讓藥塵指尖發顫。

扣住她手腕，藥塵指腹摩挲着上面猙獰的傷痕，像藤蔓纏繞在她手腕。

“這是什麼？”

妘姽身體微微一僵：“不過是以前遺留的一些小東西。”她試圖抽回手，卻被握得更緊。

藥塵盯着她的眼睛：“撒謊。”

她别過臉，避開他的目光。

“妘姽！”

“…噬魂咒的轉移印記。”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

藥塵的瞳孔驟然收縮。那本該刻在他的靈魂上，飲盡他魂魄的噬魂咒，是當年為救妘姽應該付出的代價，可當他靈魂力量探入經脈的刹那，百年前鎖魂釘造成的暗傷如星圖般在感知中亮起，那些原本該随着歲月愈合的傷口，依舊如蛛網般束縛着她的心脈。

——她用更高明的禁術掩蓋了痕迹。

“你瘋了！你以為騙過我的眼睛……”他的聲音比寒潭更冷，帶着前所未有的顫抖，“魂咒每發作一次，就會吞噬宿主三分魂魄！”

藥塵緊握她滿是疤痕的手腕，聲音低沉：“你又賭我會救你。”

妘姽挑了挑眉，那雙似笑非笑的鳳眸幾百年都未曾褪色，眸光流轉，她擡手一揮，整盒朱砂潑向屏風，房門應聲而關，差點砸到屋外蕭炎的鼻子。

蕭炎默默退走。不敢細想屋内是怎樣的光景，就像藥塵永遠不知道，妘姽是如何提前取來他随口一提的藥材，将之融合，每一次的炸爐都在修複他體内舊傷，又是如何用火焰燒穿十八層結界，取來千年辰砂，隻為那靈魄陣法。

“老東西！還是這麼啰嗦！”

飛濺的赤色中，妘姽拽着藥塵的衣襟一扯，翻身将他壓在藥蒲團上，藥塵重心不穩順力倒下，四散的丹砂染紅兩人交疊的發絲。她跨坐在他腰腹間，擡手捏住他下颌，咬破舌尖将血喂進他唇間，生生截斷他的話語：“本座從來都是十賭九赢！”

血腥氣在唇齒間蔓延，似帶着微弱的痛覺，藥塵嘗到了比鎖魂釘更令人戰栗的滋味。

他扣住她的後頸，丹爐裡未熄的火焰突然暴漲，透過染血的屏風，将兩人糾纏的身影映成滿牆的紅梅。

從倒塌聲中混了句模糊的惱聲：“……妘姽！誰教你的！”

4

蕭炎大婚當日，他同時收到了兩個特殊的賀禮。

一枚帝階丹藥，是連他都煉制不出來的極品品質，其上卻刻着妘姽的專屬印記，另一個是一副異常繁複的陣法，陣眼處畫着自家老師獨有的丹紋。

兩份賀禮完美交融在一起，朱砂于朝陽下泛着金光，恍若歲月在他們之間寫下的咒。

附帶一張龍飛鳳舞的賀帖，筆鋒淩冽：

賀炎帝新婚。

背面還有一行帶着異火氣息的小字，蕭炎在使用異火煅燒後顯形：沒事少來煩我和你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