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晟逃出去後沒有立刻返回淺水灣,他直接去了二叔楊啟燊的家,目的是與他正面交鋒。
夜深人靜,微風輕拂,古榕樹枝葉搖曳,伴着悠揚的沙沙聲。
楊家佛堂那鍍金的飛檐在皎潔的月光下閃爍着寒意逼人的光芒,宛若一座巍峨的陵墓,默默伫立于幽深的夜幕之中。
佛堂十二扇雕花木窗敞開,微風裹着鹹腥的海水味灌入,供桌上的《地藏經》書頁瘋狂翻動,最終停在無間地獄篇。
檀香混着潮濕的朽木味在梁柱間遊蕩,楊啟燊跪坐在蒲團上的剪影像一尊入定的邪佛。
眼前的供桌上,觀音玉淨瓶折射出清冷的幽光,映射出楊晟緊握着破舊日記本的手背,青筋在緊張中凸現。他的指尖死死鉗住那本日記,像握着一柄鋒利的利刃。
“二叔認得這個日期嗎?”
楊晟将焦黑的日記殘片鋪展于供桌之上,那年7月23日的字迹宛若蜈蚣般蜿蜒于泛黃的紙頁之上。
他的指尖狠狠地戳向“阿燊”這兩個字,紙張上映出淡淡的水痕,宛如那字迹在默默地進行無聲的控訴。
“那天遊艇會貴賓室,二叔遞給我媽咪的香槟裡加了什麼?□□?還是你從泰國請回來的‘蛇毒’?”
銅爐裡三炷線香突然齊根折斷,升起一縷詭谲的青煙,香灰簌簌落在楊啟燊撚動的佛珠上。
他手中的檀木佛珠碾過林绮岚的名字發出細碎聲響,像割了無數刀,直至她不反抗。
佛堂裡的鎏金觀音低垂眉眼,青煙在他與楊啟燊之間織就一張詭谲的網。
“那晚遊艇會的香槟,還是我親自給你媽咪斟滿。”
“少裝模作樣,你為什麼要殺了她?!”
楊啟燊笑着,額角的傷疤在笑容中帶着一起陰冷:“後生仔,你知不知當年你老豆跪着求我處理那批貨?”
他将手中的佛珠串突然扯斷,血珀珠滾落在供桌上,發出清脆的聲音:“就像這串珠子,108顆裡摻3顆邪物,才能鎮得住魑魅魍魉。”
微風突然灌入窗棂,将一盆水掀翻,打濕了楊啟燊袖口露出的勞力士切利尼,這與他吃齋念佛的人設極不相稱。
虛僞至極!
楊啟燊每說一句便彈一顆佛珠進香爐,當第三顆血珀珠炸出藍火時。
飛濺的香灰在空中仿佛形成7.23的數字幻影,楊啟燊的西裝被腐蝕出蜂窩狀孔洞,就像那些罪惡的痕迹在無聲中慢慢地暴露。
“知道為什麼你老豆給你取名‘晟’?”他忽然輕笑,聲音中帶着嘲諷,“光明熾盛,可惜照不透深水埗唐樓的黴斑。”
楊晟目光停在他的手表上,窗外月光照亮他腕間勞力士,那表盤日曆永遠停在23日,是母親林绮岚忌日。
佛堂角落的座鐘敲響十二下時,楊晟終于瞥見供桌下的暗格縫隙。
他假借撿被風吹散的日記殘頁俯身,血珀珠擦過楊晟手背留下灼燒般的紅痕,指甲剛觸到金屬扣環,整座佛堂突然陷入黑暗。
風絲撲滅燭火,楊啟燊的佛珠在漆黑中劃過流螢般的軌迹。
楊晟後頸突然刺痛,某種甜膩的苦杏仁味鑽入鼻腔。他踉跄着撞翻供桌,觀音玉淨瓶碎裂的脆響裡,2016年的賬冊被傾瀉的燈油浸透。
“後生仔,小心火燭。”
楊啟燊的聲音貼着耳後響起。打火機擦燃的瞬間,楊晟看見對方腕間混着三顆血珀珠的佛串。
空氣中彌漫着令人窒息的沉香味,月光劈亮楊啟燊扭曲的笑臉:“你阿媽當年也喜歡亂翻東西。”
火苗舔上賬冊的刹那,2016年7月那頁的“澳門葡京”字樣在烈焰中扭曲。楊晟撲過去時,血珀珠擦過他手背,灼燒感讓他想起母親溺亡那夜的海水。
楊啟燊攆着沉香木佛珠輕笑:“你不妨猜猜,當年你阿媽為什麼夜夜去淺水灣?”
“二叔連佛祖都敢算計”楊晟抓起銅磬砸向玻璃窗,“不怕下地獄嗎?!”
賬冊在雨中燃燒的速度異常迅猛,分明是浸過助燃劑。
楊晟撕下即将化為灰燼的殘頁,焦邊形成的鋸齒狀像極了遊艇欄杆。二十年前那個雨夜,母親是否也抓過這樣的殘頁?
“阿燊,香槟裡…你放了……”恍惚間,他仿佛聽見了母親斷續的呻吟與現實中楊啟燊的笑聲重疊。
血珀珠鍊穿空而下,正中他腕際,翡翠袖扣随之跌落,沒入錦鯉戲水的碧波之中。
楊啟燊踩住他膝彎:“你老豆到死都以為是自己下的藥,其實那瓶鎮靜劑……”
月華如驚濤掠過楊啟燊那張驚恐的臉龐,瞬間吞噬了他未竟的言語。
楊晟抽出腰間藏着的匕首,用匕首猛地刺入地闆,恰好卡住一顆滾向暗格的血珀珠。
“找死!”
“你媽咪死前求我别動你。”楊啟燊按下《地藏經》書脊機關,三枚鍍金佛釘射向楊晟。“人死了,話也就不做數了。”
楊晟拿起母親牌位格擋,佛釘嵌入林绮岚的‘岚’字中心,而牌位後露出微型膠卷倉。
更多的保镖破門而入,腳步聲在佛堂内回蕩。
楊晟将殘頁塞進觀音像底座,卻被不斷飛來的佛珠串打中。他順手推倒供桌,順手抄起一個香爐朝着楊啟燊扔過去,卻被保镖一腳踹飛。
起身後退時,撞進一個彌漫着沉香味的懷抱。
楊啟燊的佛珠抵住他咽喉,聲音如同索命的鬼魂:“你阿媽有沒有教你,好奇心會害死貓?”
“但她教過我……”楊晟突然旋身肘擊,佛珠鍊應聲而斷,聲音裡帶着嘲諷,“怎麼認出禽獸的味道!”
顆沉香木珠滾落滿地,他踩着刻有特殊日期東躲西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