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條悟一邊看着出站牌,一邊随手點開了翻譯軟件的推送。
沒有什麼不好意思承認的,雖然一年到頭都在世界各地飛來飛去,但最強咒術師并沒有掌握小語種這一技能——任務都會有當地的窗接送,他沒必要費這個心。
而且也并不會有那麼不便。
半是沿着路牌,半是沿着直覺,五條悟排在出租車的乘坐隊伍後邊,在坐上車之後連英語帶比劃,向司機說明着目的地——
和彼此都語言不通的司機擠眉弄眼相互交換了一個“我聽懂你的意思了”的眼神,五條悟十分安适地窩在了出租車後座。
向伊地知發去一個罷工信息,向硝子發去一個進度報告,點開下載完畢的語音翻譯軟件——話說語音翻譯真的已經能用了嗎?雖然不是很了解科技的進展,但是好厲害呢。
安裝完畢的軟件在短暫的加載條之後,跳出了一個飄着小粉花的萌系白發少女形象。
還有blingbling的特效音——
【魔法☆梅莉!您貼身的AI網絡偶像,提供從深夜陪聊到戀愛相談的一切服務!】
……
現在的網絡流行是這樣的嗎?
28歲的五條老師略為驚訝地在心裡感歎了一下,然後接受下載了垃圾軟件的事實,笑了笑關掉了手機。
不管怎麼說,别的部分還是很順利的。
他對着負責點餐的侍應生微笑,示意屏幕上的“我不會說意大利語”,再對下一句完全聽不懂的詢問回以相同的微笑,直到那個年輕的女孩也不好意思地對他笑,有些慌忙地記下點餐,拿走了菜單。
他一邊等待着,一邊撥弄着手裡的石英方片。
他的男朋友送了他很多——叫作信标的這個東西。說是讓他給他的學生,如果遇到危險可以捏碎,諾德說他能立刻出現,然後提供一些幫助……什麼的。
連帶那個可以一瞬間跨越歐亞大陸的傳送魔法陣一起,是打包送給他的禮物。
然後?
然後在一天後還是兩天後,毫無猶豫地對他說:
——“我們分手吧。”
哇喔,這麼想想不覺得很過分嗎?搞什麼,分手禮物嗎?五條悟自顧自地笑了一下。
還和他說什麼“希望取消魔法陣的委托”,真是的……
關于信标呢,諾德是怎麼說的?五條悟回想着。啊,對信标的部分“可以理解”。
隻是一個透明的石英片。他把信标拿在眼前打量,看上去像一小片普普通通的玻璃——現在捏碎的話也會來他身邊嗎?會像狼來了一樣吧。
說起來,這個看着……
啊,
他一下看向外邊,嘴角不知不覺揚起弧度。
好巧好巧,真的好巧,剛來不久就能遇到,這樣的事情不覺得很浪漫嗎?
他對諾德揮手。
比他稍要年長的男性看上去完全在狀況之外,還沒來得及産生回避的想法,臉上隻是單純的茫然和意外。五條悟又揮了揮手,勸誘地沖他的男朋友比着口型。
可以用男朋友這個稱呼嗎?
沒什麼不可以吧。
我,在,等,你——他隔着玻璃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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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九區,0:51;西一區,16:51。
……一小時之前。
諾德坐在書桌前,短暫地分神。
他想起來,五條悟說那個魔法陣是……贈禮。
那是一個光是聽起來就十分複雜,帶着數不清的緣由、經曆和感情的說法。上次他沒能和對方說清這件事,大概也不可能說清了——諾德輕輕歎了口氣。那個人……他不太擅長應對。
那麼就按照筆記上所寫的處理吧,照常維護,避開碰面。他并不是一個不負責任的人,就算消除記憶也并不是想着“反正也不記得了就都和自己無關”。生活是生活,工作是工作,決定過的事情就那麼進行。至少在他還留在這個世界的時候。
隻是……五條悟很讓人分心。
那副莫名興趣十足又充滿熱情的态度。
其實見到了也沒有立刻離開的必要。即使五條悟有些過于……缺乏距離感,那也不是說真的會發生什麼。
并不是說會造成什麼麻煩,隻是……隻是被接近了。他不是十幾歲的年輕人了,不會因為一個親吻而臉紅心跳耿耿于懷。說到底上次作出的舉動不代表對方下次還會這麼做,所以沒什麼值得在意的。
他隻是……不想見到那個人。
單純地,不想見。
諾德整理好桌上的材料,回憶着上次看到的需要維護的部分。二十分鐘,最多半個小時,他就可以完成這件事。
略微屏息。
閃現。
他茫然地眨了下眼。
不大的、空蕩蕩的出租屋。并不是傳送有什麼出錯了,是他定位的坐标。原本是一居室的公寓,房間裡的東西都被移走,敞開的門可以直接看到魔法陣和空無一物的房間。
不在嗎。
東京時間,深夜一點。
是這種相處模式嗎?……是一時興起會非常熱情的類型。不,已經待了一晚上了,怎麼說對方也是需要休息的。
無論如何,總歸是好事。
畢竟那個沙發看起來不太舒服。
諾德那麼想着,在熟悉的、不被打擾的平靜中完成了擱置的工作。
然後留下一個确認周圍環境生命體迹象的偵查魔法。
這樣就結束了,太好了。
像是被拉緊的線松開了,他有些放松地回到家裡。
——雖然東九區的日本已經是深夜了,西一區的意大利則剛剛天黑,高緯度的太陽要很晚才落山,回到家時還能看見窗外晚霞的光暈。
意大利是一個悠閑的國度,可以讓人充實又與世無争地生活在這裡。他有時會更喜歡這樣的地方。
魔法師放下沒有用完的煌星碎片,确認了一下時間。
應該還适合出門吃個晚飯。
在把鑰匙放進口袋時,諾德碰到了口袋裡昨天的收據。那時他沒想什麼。
選擇餐廳,步行前往。那當然也沒有什麼。
一個魔力湍流——一個咒力源。是咒靈嗎?大城市會有很多咒靈,似乎也有咒術師定期處理……
他頓在門口。
他不是第一次到訪這家餐廳,臨街的部分是視野很好的玻璃牆,正對着廣場。是稍微有些正式的餐廳,用餐體驗總是很好,玻璃擦拭得一塵不染,他隔着無機質的透明平面,對上看上去非常高興的五條悟。
——在說着什麼。
笑着,連那雙漂亮的淺藍色眼睛裡也帶着笑意。
但是,不對——
——為什麼,是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