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幢市中心的老洋房，孟熹甯看着門口的門牌介紹，曆史書上出現的人物住過這裡，解放後被張樂顔的外祖父買下，而張樂顔的外祖父也是解放前的抗日英雄。
孟熹甯摁了門鈴，等了一會兒，黑色的鐵門從裡面打開。
來人有着一頭白發，化着淡妝，精神氣很足：“是樂顔的朋友？”
孟熹甯微笑點頭。
“快進來呀。”阿姨熱情地敞開大門。
進入庭院，張樂顔正好從小廚房裡出來，手裡端着一盤洗好的葡萄，她看到孟熹甯興奮地小跑過來。
“終于把你等來了。”
孟熹甯淺笑：“最近有個活動，剛結束我就過來了。”
張樂顔把水果盤遞給阿姨，想要結果孟熹甯手裡的東西：“人來了就好，怎麼還帶東西。”
孟熹甯把海參禮盒遞給她，自己拎着略重的水果禮盒：“知道你不在意，我就帶了點我家裡的特産，我叔叔他們自己曬的。”
張樂顔挽着孟熹甯朝客廳走，順口就說：“我聽趙瑾珩說過你家是青港的，離海邊很近。”
孟熹甯輕嗯了一聲。
客廳裡，張樂顔媽媽正在核對賓客名單，看到孟熹甯笑眯眯地打了聲招呼。
沙發上的約克夏見到陌生人，嚎叫了兩聲，被張樂顔抱起來才安靜下來。
“我跟你說它可挑事了，但你們店裡有款魚類的狗糧，它可愛吃了。”
孟熹甯跟着坐在沙發上，摸了摸辮着小辮子的約克夏，笑着說：“這麼給面呀，下次給你帶罐頭。”
張樂顔媽媽給她們倒了水，就拿着賓客名單出去了。
張樂顔看了眼時間，還不到兩點：“我約了五點試禮服，還有時間呢，你要不要看看我和顧清曜拍的婚紗照。”
孟熹甯點頭。
兩人去了三樓，進入房間的瞬間，孟熹甯臉上閃過一抹驚訝，純白的歐式家具，粉色的裝飾品，床上還垂落着一張巨大的紗幔，像是公主城堡。
莫名，孟靜姝想到從小長大的老家，鄉下人沒有很多講究，隻要不是異性小孩，基本都是住在一間，而在她有記憶起就和孟靜姝睡一張床。
擁有一間單獨屬于她的房間還是去了江州以後。
張樂顔沒有錯過孟熹甯臉上的表情，她從櫃子裡拿出兩本厚厚的相冊，又把床上說的紗幔拉開，盤腿坐下：“是不是很幼稚。”
“不會。”孟熹甯搖頭：“你家人很愛你。”
張樂顔點了點頭，拍了拍床：“我媽媽很愛我，至于爸爸，他應該更愛自己。”
簡單的一句話，信息量卻很大。
孟熹甯沒有追問，走向床邊，她看到擺放着的兩本相冊，一本很新，一本微舊，舊的那本上寫着顔顔成長記錄。
“這是我媽媽記錄的，從小到大拍過的照片。”
孟熹甯翻開第一頁，是張嬰兒照，旁邊是一行行雲流水的鋼筆字，是個囡囡。
家庭的差距在此刻體現的淋漓盡緻，張樂顔比她還大了四歲，卻從剛出生就有相機記錄，而在孟熹甯的記憶裡，小時候唯一一次拍照是去照相館，穿着照相館裡的裙子，站在布景的天安門前。
長大以後她想回看時，卻怎麼也找不到了。
孟熹甯一頁一頁地看着，張樂顔媽媽記錄的很仔細，每張照片都寫着拍照日期，拍照地點，囡囡說過的話。
張樂顔看孟熹甯對她的成長相冊感興趣，就拉着她趴在床上一塊看，有些記憶在看到照片的那一刻，瞬間湧入大腦，她也十分興起地講述
直到翻到一張張樂顔被一位摩登男人抱着的照片，她突然沉默下來，孟熹甯本能覺得這個男人就是張樂顔的爸爸。
果不其然，張樂顔說道：“這是我爸，□□。”
□□……孟熹甯眉心輕擰，總覺得有些熟悉。
“《殺人皮囊》和《朱砂痣》都是他拍的。”
孟熹甯倒吸一口氣，《殺人皮囊》是她在高中時看的一部懸疑片，也是□□的成名作，一部評價非常高的片子，而《朱砂痣》是在她讀大學時上映的，看完以後，真是一言難盡，出軌就出軌，非要美化成愛情。
張樂顔撲哧笑了一聲：“你是不是覺得他被奪舍了。”
孟熹甯不好意思地扯了一縷發絲遮住半張臉：“前後差的有點大哎。”
張樂顔一骨碌坐了起來，從床頭櫃的抽屜裡拿出一沓裝訂的手稿，她摸了摸封皮，淡聲道：“《殺人皮囊》是我媽媽寫的。”
孟熹甯微張着嘴愣了好一會兒，《殺人皮囊》是出版的書籍，而作者就是□□本人。
“我也是長大才知道的。”張樂顔把手稿遞給孟熹甯，她指着封面上的名字，大大的笑容裡夾着一抹驕傲：“這是我媽媽的名字。”
孟熹甯輕聲念道：“張硯知。”
她嘴唇微嘟，又感覺到一股熟悉感，看着封皮上鋒芒畢露的三個大字，大腦飛速轉動，突然，一篇文章從腦海中閃過，而張硯知三個字印在文章開頭的上面。
孟熹甯舔了舔唇瓣，懵然道：“我高中做的語文閱讀題好像就有個叫張硯知的作者。”
張樂顔嘻嘻一笑：“就是我媽媽。”
孟熹甯發自肺腑地哇了一聲：“你媽媽太優秀了。”
想到門牌上姓張的抗日英雄，她着實沒忍住心底的好奇：“阿姨為什麼會和叔叔在一起？”
“聽我媽媽說是□□的爺爺在打仗那會替外祖父擋了一槍，然後犧牲了，他答應□□的爺爺會照顧好□□的爸爸，戰争結束，他去鄉下接人，沒想到□□的爸爸媽媽因為洪災死了，就帶走□□的外婆和剛出生不久的□□，過了沒幾年，□□奶奶也沒了，她走前，我外婆剛懷孕，她就求我外公要是個女孩，希望能和□□結親，人之将死，又是恩人，我外祖父就答應了。“
孟熹甯被左一個□□的爺爺，右一個□□的爸爸，繞得有點暈，但大體意思還是聽懂了。
“也是因為這事，我媽媽才沒有追究這個剽竊犯。”張樂顔撇了撇嘴：“真是便宜他了。”
孟熹甯控制住了想點頭的沖動，這時，“咚咚”兩聲，張媽媽的聲音隔着房門傳來：“囡囡，清曜來了。”
“知道啦。”張樂顔喊了一聲，她看向孟熹甯：“走吧，來接我們了。”
孟熹甯合上相冊，跟着下了床。
張樂顔要換衣服，孟熹甯就先下樓等待。
走到二樓時，她聽到了顧清曜清潤的聲音，沙發正對着樓梯口，所以在孟熹甯走到一樓拐角處時，一眼就看到了坐在主位的張媽媽，以及坐在對面的兩道身影。
孟熹甯看着那顆飽滿的後腦勺，屏住了呼吸，而她靜止不動的動作被張硯知捕捉到。
“熹甯，過來坐。”
聞言，顧清曜轉頭，看向孟熹甯，大方地招手：“嗨，小孟，好久不見。”
孟熹甯輕呼一口氣，一步一步地下樓，她唇角微揚：“好久不見，清曜哥。”
顧清曜：“……”好突然的稱呼。
他不由得看向坐着如雕塑一般的趙瑾珩，不出所料，看到了他搭在膝上的右手悄然收緊。
張硯知以為孟熹甯不認識趙瑾珩，主動介紹道：“這是趙瑾珩，清曜的朋友，也是這次婚禮的伴郎。”
孟熹甯頓了一下，随即看向趙瑾珩，微笑道：“你好，孟熹甯。”
趙瑾珩眼眸微擡，似笑非笑地盯着孟熹甯：“你好。”
顧清曜握拳抵在唇邊，看戲一般目光在兩人身上來回掃過。
張硯知說起大後天的婚禮流程，顧清曜立馬坐好，露出一副憨厚老實的模樣。
孟熹甯盯着茶幾角，任由思緒飄遠。
半響，張樂顔終于下來，她走到顧清曜旁邊，半坐在沙發扶手上：“走吧。”
顧清曜把剝好的橘子遞給張樂顔，轉頭看向趙瑾珩和孟熹甯：“走吧。”
兩人一言不發地站起來。
告别了張硯知，四人一同往外走。
顧清曜拉着趙瑾珩故意落後一步，他壓低聲音，好笑道：“欲擒故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