詭異的琴聲的耳邊回響。
密室的琴房前,江聽緊攥着趙于的手,捂着眼睛隻敢從微微張開的手指縫裡悄咪咪地觀察着前方的情景。
而一旁被江聽緊攥着的趙于其實膽子也沒比江聽大多少,江聽捂着眼睛趴在趙于的肩上不敢起來,他都能隐隐感覺到趙于自己似乎也在瑟瑟發抖。
周圍的一衆嘉賓一時也不太敢上前。
這時,傅南初突然走近了些。
他記起了當年高中時的琴房。
月考的最後一門科目提前交卷後,考試的時間還剩餘大半。
校内的同學們都在教學樓内的考場裡低頭繼續奮筆疾書,而傅南初此時邁步進去的老舊藝術大樓内安安靜靜的,這會兒根本沒有人在。
空蕩的樓道内,傅南初隻能聽見琴房内隐約傳出的琴聲,和他自己一下一下的腳步聲。
越走越近。
琴房裡的琴聲也越來越清晰。
傅南初伸出手,握住門把手上一擰,一下打開了面前琴房的門。
——“沒有人?!”
江聽聽見趙于在他的耳邊喊了一句。
語調過于驚恐,一個專業歌手都差點兒喊破了音。
江聽想笑他一句這會兒都因為太過于緊張分不出心來。
擡眼一看,周圍的幾個嘉賓也都瞬間倒吸了一口涼氣。
江聽縮在趙于的肩上深呼吸了一口,在終于做足了心理建設後,稍稍拿開了擋在臉上的手向前望去。
密室裡琴房的門被傅南初上前打開。
琴聲停了下來。
而位于琴房中央的那架鋼琴面前卻沒有人在。
“不會是……躲在這個屋子哪裡了吧?”江聽依舊躲在後邊,轉頭看向一旁的趙于,小聲說了一句,“剛剛彈琴的那個人?”
“你确定是人嗎?”趙于抖着聲音說道,“不是……”
突然,他視線盯向某處,随後一伸手指向房間窗簾一側微微有些隆起的的地方,聲音頓時變了調:“那是——”
話音剛落。
——“刷”的一聲響。
傅南初一把拉開了窗簾。
衆人再次一驚。
随後才定睛一看。
确實不是人。
是琴房隔壁的服裝設計興趣小組那邊經常會使用的人台。
正要松一口氣。
随後衆人目光一擡,便看見了牆上密密麻麻的字迹。
——“救我!”
傅南初腳步一頓,突然攥緊手心。
他感覺到手心微微有些出汗。
如同高中那年,他聽着琴聲,像是突然感應到什麼一般,一步一步朝着琴房的門走去。
随後,他打開了琴房的門。
鋼琴位于靠牆的窗簾邊上。
琴聲停了,沒有人在。
但剛剛他走到門口時琴聲還在繼續,彈琴的人不可能這麼快消失在房間内。
傅南初腳步頓了一下。
他擡眼看了一圈四周,突然感應到了什麼,大步走到了半掩着的窗簾前,
他“刷”的一下拉開窗簾。
午後的陽光灑了進來。
琴房裡暗沉沉的陰霾像是一瞬間被掃去。
他擡眼,看見了半坐在窗台上的江聽。
江聽回過頭。
逆光下,江聽的身上籠着一層光暈,臉上的表情看得并不清晰。
像是疑惑,像是逃避,又像是掙紮。
但都被隐在了他漆黑的眼眸底下。
似是沒想到他會突然過來,江聽盯着傅南初看了過去。
就在不久前,江聽随手發在網上的一首他自己寫的歌突然火了,賣給了某部電影做插曲之後,很快就有聲樂創作比賽的節目組極力邀請他,想讓他前來參加節目。
不過,在邀請他的同時,節目組也提前和他談了,如果想要晉級節目前幾名的話,就得提前簽約節目組背後的公司。
江聽想了想,說要稍微考慮一下。
節目組也點頭,說可以給他充足的時間考慮。
但不知為何,江聽的媽媽堅決不同意他簽。
這也正常,一般這類合同簽的都是長約,且作為新人,待遇肯定也不會好到哪裡去。
很多公司都是一簽一大批人,碰運氣賭這其中有人能火,所以簽的新人很多,但給的資源卻少,這些新人大多都被長約和高違約金困死在公司裡,這種事情在業内也一貫屢見不鮮。
“反正很多公司現在都對你感興趣,你慢慢挑呗。”表妹從小追星,對此還挺了解,“國外有個公司好像很火也很難進,是不是也邀請你了?”
“嗯。”江聽點頭。
但沒想到,他媽媽卻依舊激烈地反對了這事。
江聽原本以為家長都在意學曆,不想讓他高中都沒讀完就直接進圈,這也完全可以理解。
江聽和媽媽解釋,說可以等他高考完上了大學再考慮簽公司之類的事情。
沒想到他媽媽依舊完全不肯松口。上了大學再考慮也不行,他媽媽對他的要求就是好好考個大學,然後選個自己喜歡的專業,不要再和圈内的這些事情沾邊。
“可我就是喜歡音樂。”江聽說。
但媽媽說什麼也不松口,就是不允許他踏入這個行業。
江聽有些錯愕,同時也有些疑惑。
江聽的成長環境算是寬松,從小到大,父母都不是嚴厲的人,對他沒有成績或是别的方面過多的要求,甚至可以算得上開明。
江聽小時候是個好動的人,和表妹兩個人四處竄上跳下的,砸碎過他爸珍藏的名貴茶壺,拿過他媽媽的口紅和表妹一起化妝給表妹畫成貓臉,這些雜七雜八的事迹他都沒有挨過打。
甚至小時候他想學鋼琴,想玩吉他,父母也都會花錢送他去最好的興趣班學習。
江聽完全不明白這有什麼好不同意的。
他疑惑地想去問為什麼,可一向好說話的他爸,甚至還又去問了小姨,都沒有問出什麼結果來。
為什麼不可以呢?
江聽想不明白。
是覺得我不行嗎?
還是覺得我會給你們丢臉?
江聽沒去月考,他躺在床上看向窗戶一角的天空,默默地想。
好幾頁寫臨時記錄在紙上的旋律被他撕了團成一團扔進垃圾桶。
可當他坐在鋼琴前伸手觸碰琴鍵時,腦中的那些音符依舊可以流暢地從指尖傾瀉而出。
随後,他聽到了琴房外面傳來的腳步聲。
江聽隻是臨時起意,想把腦中的曲子彈出來,他不想用家裡的鋼琴,所以才來了學校琴房,一時完全沒有意識到學校傳說中“無人琴房”的故事。
而且他還特地挑了考試的時間過來,考試還沒有結束,這個時候怎麼會有腳步聲?
江聽頓時頭皮一陣發麻。
随後他看到門口處有人影經過,再然後是門把手被擰動的聲音。
江聽下意識一縮身子,迅速躲進鋼琴旁的窗簾後面。
随後窗簾被人拉開。
還沒來得及反應,就有人突然一把拽住了他。
是傅南初。
他手攥得很緊,像是怕江聽會突然消失一般。
“你……”江聽一時有些說不出話來。
他一個趔趄,從窗台上掉了下來。
江聽頓時心裡一緊。
但下一秒,他就被接住了。
他落入了傅南初的懷抱裡。
“你……”傅南初猶豫着開了口。
江聽下意識以為他這個好學生又是來逮自己的錯處完成kpi的,頓時驚道:“我沒有翹課,我請過假了!”
傅南初卻依舊拽着他不肯放手。
窗外有風拂過,琴房的窗簾被輕風帶着吹起。
陽光透過窗簾的縫隙,似有粼粼波光灑在在鋼琴一側。
傅南初靠着鋼琴站着,低頭認真聆聽。
江聽回憶着自己曾随手記錄在紙上的旋律,彈着彈着,他不知為何突然改了些調。
有幾種他之前從來沒構思過的,似有漫天花瓣旋轉着悄悄落下的曲調從指尖流轉而出。
“我真的寫得很爛嗎?”江聽突然問道。
傅南初很快搖頭。
“沒有。”
“很好聽。”
“真的?”
話音剛落,江聽似乎又聽到外邊的走廊上響起了隐約的腳步聲。
江聽腦中再一次浮現出學校廣為流傳的“無人琴房”傳聞,一時緊張下,下意識一伸手攥住傅南初的手腕。
随後他聽到外面有聲音響起:“之前打印的譜子都放在琴房嗎?”
“嗯,對。”
原來是學校合唱隊的同學。
這會兒最後一門考試應該也差不多結束了,合唱隊的同學放學後過來琴房這邊來排練了。
江聽頓時松了一口氣。
然而這一口氣才剛松到一半,他便聽到走廊外的腳步聲越來越近。
随後,就是琴房的門把手被扭動的聲音。
江聽擡眼看向一旁的傅南初,一時也不知是腦抽還是怎麼想的,突然手上一個用力,拽着傅南初直接往鋼琴底下鑽去。
傅南初一時不察,就這麼被他給拽了下去。
“?”
傅南初轉頭看他。
江聽這才意識到,雖然他剛剛有點緊張所以緊攥着傅南初的手腕,且就這麼兩個人孤男寡男的一起待在在琴房裡面。
但按着他和傅南初一向的對立關系,就算他們兩個人單獨共處一室除了打架之外也實在幹不出什麼别的見不得人的事情,根本沒必要這麼心虛地拽着人直接往鋼琴底下躲。
這麼想着,江聽正想要從鋼琴底下鑽出來。
但這時,外面那幾個來琴房拿譜子的合唱隊同學已經打開門走了進來。
這個時候他們兩個人再從鋼琴底下鑽出去,那确實是有點兒見不得人了。
江聽才剛探出去的頭又一瞬間縮了回來。
幸好鋼琴靠在琴房的牆角處,又有一片的窗簾遮擋了大半,鋼琴下方光線昏暗暗,躲在裡面看着不太明顯。
而且這幾個合唱隊的同學此時應該隻是過來拿譜子的,平時放學都要等吃完飯了才來排練,所以隻要等他們拿完譜子他就能出去了。
但一旁的傅南初卻沒這麼想。
他似乎有些想不明白江聽為什麼要拽着他躲到鋼琴底下,這會兒向前一步,直起身來正想要直接出去。
而此時,鋼琴外側合唱隊的同學還正在一旁的桌子上找譜子!
江聽一驚,頓時一個伸手,就差直接撲到傅南初身上把他給拽了回來。
“别!”
江聽在他耳邊小聲說道。
“為什麼?”傅南初雖然不解,但也配合着他小聲問道。
聲音很輕,被掩蓋在外面幾個同學翻找譜子時紙張的“沙沙”聲中。
“你不覺得我們兩個一起從這裡面鑽出去很奇怪嗎?”江聽繼續小聲說道。
傅南初沒有說話,隻把視線停留在江聽緊緊扒住自己的手上。
江聽沿着他的目光看去,手上一頓,似乎覺得有些不妥,但又怕一松手傅南初就會直接出去。
他稍一思考,索性再一次死死扒住了他:“不行,你不能出去!”
“我們要是現在就這樣出去被他們看到,他們會以為我們在這裡偷偷……”江聽趴在傅南初耳邊吓唬他道,
“偷偷幹什麼?”傅南初突然轉頭問。
好像也沒什麼。
但就是很奇怪。
要是不認識的人也就算了,但江聽是學校合唱隊的領唱,剛剛進琴房來找譜子的那幾個同學聽聲音都是他的熟人,他并不想就這麼出去被熟人圍觀。
“不許出去!”江聽再一次伸手,有些不太禮貌地指着傅南初說道,“你要是敢出去,我就說你——”
江聽略微思考一瞬,也不知道怎麼想的,突然口出狂言道:“我就說你在這兒偷偷親我!”
“咱倆躲在這兒鬼鬼祟祟的,我這麼說他們肯定會信!”
而話一說出口,江聽才意識到自己這麼說似乎有些過分了。
也不知道傅南初會不會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