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宮裡,我要面聖。”傅伯山思索片刻,看向前方的眼深沉無比。
袁觀心中微凜,他大概能猜出主子的決定,什麼也沒問,轉身出去策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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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漸濃,溫幼槐看着喝了一半的藥湯發呆。
紅鸢自從來了這個宅子,總是時不時地在暗中掉淚,原來爽朗的性子也覺得壓抑十分,她知道自家主子不開心。
主子不開心她就不開心,如果能讓主子開心,她甯願豁出命去。可主子什麼也沒說,表面像是接受了,但她知道主子不會就這麼屈服。
思緒間,不遠處的主子開口了:“紅鸢......”
紅鸢抹了淚,立刻走過去,隻見主子擰着眉,不知方才在想些什麼。
她卻道:“紅鸢,這藥還要喝多久?實在太苦了。”
紅鸢破涕為笑,轉而又覺得心酸,一邊端起芝麻糖送過去,一邊道:“那大夫隻說是調理身子的,也沒說要喝多久,我瞧廚房日日有人送來,并沒說斷藥的事,主子若是想知道,明兒人來了我問問。”
“不用,我就是随口問問罷了。”溫幼槐含着糖把藥碗推到一邊,上次她隻是不想喝藥,傅伯山便親自喂她,她可不想再提這事,總歸她喝藥喝慣了,這股苦味兒倒也能忍。
紅鸢将藥碗收拾起來,“今兒主子不在的時候,有人送來了不少書冊和筆墨紙硯,您若是想寫字,我這就去給您磨墨。”
溫幼槐有些詫異,起身去外間看,倒真瞧到了一書櫃的書,書桌上頭擺着的竟還是她先前用過的物件。
一時心中五味雜陳,走過去點亮了罩燈,随手拿起筆來寫字。
紅鸢在一旁安靜地磨墨,溫幼槐沉下心來寫,倒将心事都抛去了,在墨筆上的體會又深刻了些。
約莫寫了一個時辰後,溫幼槐擱筆停下,仰頭輕揉僵硬的脖頸,視線不自覺往窗外飄。
外面夜色沉沉,往常這個時候,書房的燈早已亮起,這會兒卻一直暗着,那人像是還沒回來。
溫幼槐不允許自己再去想他,走到書櫃前将上面的書冊一一掃過。
傅伯山似乎深知她的喜好,這裡大多是些名家大儒的筆墨作品,她被深深吸引,随手拿起一本細細瞧。
然而正瞧得出神之際,視線卻瞥到當中夾着的一本佛經,動作頓時停了一息。
佛經......溫幼槐想起一個人。
今日聽傅伯山提起,才知老夫人當真去了洪安寺,原這事并不是他随口杜撰的。可彼時她的心思被其他事占據,倒是忽略了這當中極其重要的一個人。
傅伯山位高權重,他要娶她,别人或許不敢阻攔,但老夫人的話他一定會聽。
她想,他必定不會為了她背上不孝的罪名。
但是老夫人會幫她這個忙嗎?
溫幼槐陷入沉思,絲毫沒注意到院中一道身影已經走到了門前。
“二爺。”紅鸢的聲音響起,啪嗒一聲,溫幼槐失了神,手中的書冊掉落在地。
門被打開半扇,院外寒露深重,傅伯山身上凝着的冷氣還沒散開,看到她如此反應,氣息緩了下來。
他走上前撿起書冊,輕輕拍了拍灰塵,眉眼清淡,道:“不喜歡嗎?”
溫幼槐覺出今日他興緻不高,悄悄後退了一步,低眸道:“喜歡的,謝謝大人。”
傅伯山拿着冊子翻看,似是沒話了,墨色直裰在微風中微微拂起衣角,就在溫幼槐想要離開的時候,他卻突然掀起眼皮,一雙漆黑的眼自上而下看她,道:“既然喜歡,為何躲我?”
那種不适感又頓時包裹了她,溫幼槐屏住呼吸,悄悄咬緊了唇瓣。
紅鸢被叫出去了,門也被無聲關上,室内的壓迫感愈發令人窒息。
溫幼槐心裡越發想逃,自從她來到這裡,傅伯山一直沒有跨過那道線,可他若是真要随心所欲,她是壓根抵抗不過的。
可就在這時,傅伯山突然輕笑一聲,語氣鮮少地柔軟下來,道:“溫幼槐,其實你可以試試,或許我并沒你想的那麼可怕。”
溫幼槐心中莫名一緊,她看出了傅伯山身上的疲憊,或許是這種疲憊令他有了人氣兒,讓她恍惚中感覺他也會為自己讓步。
但下一刻她就清醒過來,方才的謀劃一瞬間席卷而來,她強迫自己鎮定下來,聲音卻控制不住地微顫:“明兒我想去歙雲齋一趟。”
她要試探,要讓他放松警惕,要想盡一切辦法見老夫人一面。
傅伯山眼中的那點缱绻逐漸消失了,又恢複了平日面溫眸冷的樣子,他越過她将書冊扔到桌上,長臂将她摟至懷中。
溫幼槐想要躲開,卻被他牢牢按住,耳邊掠過他冰冷的聲音:“别動,讓我抱一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