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念拍拍她肩,“逃避雖然可恥但有用。”
“其實我覺得啊,我更害怕的是,當他們知道我因為從醫生病後,她們會帶我去治病,去克服,然後病好後再讓我繼續從醫。”
蘇念點點頭:“我覺得你媽幹得出。”
甯南嘉媽媽羅女士,超級強大的女強人,認定人隻要努力就能克服一切困難。
她要求甯南嘉必須從醫。
而且她堅信,她的女兒不會平庸也絕不能平庸。
她還記得,甯南嘉違抗家裡沒報專碩報了學碩那事,她媽整整半年沒和她說過一句話。
甯南嘉眼睛放空,“所以我更不想告訴她們了,幹脆就讓他們認為我是輕易放棄,吃不了累,這種病是懶病,可沒得治。”
她現在身上的病,離了醫院已經在好轉了。
這病不知道該說是抑郁症還是焦慮症,還是兩者的結合。
因為她根本就沒去心理科看過。
具體是哪一天開始的她不知道,但确認自己心裡生病了,是在工作3個月後。
她開始頻繁失眠,就算太累睡着了,也會噩夢驚醒。
剛開始她隻當是自己剛進臨床不适應才會這樣,她堅持堅持,适應就好了。
可是後來卻越來越嚴重,她吃不下飯,睡不着覺,甚至一想到明天要去醫院,就害怕到整夜整夜的失眠。
就這麼熬了2個月,甯南嘉暴瘦将近30斤,又是一夜未眠的早上,她走向陽台,突然有了跳下去就解脫了的念頭。
這一刻,她知道問題嚴重了。
甯南嘉請了3天的公休,在這3天裡,她想明白了。
她就是太脆弱了。
她這一路走得太順,一直有爸媽朋友為她保駕護航。
人生中最大的挫折就是不想學醫但一直被逼着學。
所以當她一進到醫院這個殘酷的現實體裡,她就快速地被打敗了。
她的心理承受能力太差,見過太多生離死别、撕心裂肺,她害怕了,她受不了。
受不了隻要做錯一步毀掉的可能就是别人的一條命,可能就是别人的一整個家,她太害怕傷害到别人,這樣沉重的壓力和責任,她承不起也擔不住。
想明白了的甯南嘉哭到虛脫,她想,為什麼身邊同事都能做到的事怎麼偏偏她就做不到?!
可當她看着鏡子裡人不人鬼不鬼的自己,她突然就釋然了。
如果她還想活下去,那就得承認和接受。
承認她就是比别人弱,她就是差勁,她就是做不到他們要求的優秀。
接受她無法成為自己幻想中醫術高明、論文課題多多的醫生,接收自己的脆弱與缺點。
她就是這麼脆弱的一個人,她幹不來這樣偉大沉重的工作,她要辭職。
她想,即使我一事無成、破破爛爛、人不人鬼不鬼,我也要愛我。
剛開始她有想過和爸媽說的,但她不知道怎麼開口。
父母強勢,一般是他們交代什麼她就得去做,他們很忙也沒時間聽她的想法,漸漸地她就不和爸媽說心裡話了,拖着拖着就拖到了現在。
——
陳澈今天回家吃晚餐,王姨擺好菜好,對面屬于甯南嘉的椅子卻一直空着。
平常吃飯她很準時。
有時候甚至提前就在客廳候着了。
阿姨擺完最後一份湯,有些小心翼翼地開口:“先生,我想請2天假,家裡小孩生病了,剛好這3天太太都說不用備她的晚餐。”
陳澈舀湯的手一頓,“好,可以。”王姨都比他了解她的行蹤。
“謝謝先生。”王姨笑着道謝。
王姨走後,陳澈背靠椅背,随意掃了眼眼前的菜,難怪他剛覺得少了些什麼。
沒有糖醋排骨。
甯南嘉很喜歡吃,但他卻覺得過于甜膩。所以今天她不在家吃飯,王姨就沒做這道菜。
吃完飯,陳澈照常去了書房辦公。
等他忙完出來,時間已經到了晚上9點半。
他提過沙發上的深紫色紙袋,想着她肯定回家了。
心髒跳得似乎比以往快。
他看了看手裡的紙袋,這是期待?
他在她房間門口站定,敲門,沒有回應,透過門縫看裡面,也沒開燈。
早睡的可能性不大。
在洗漱?
陳澈往衛生間走去,衛生間那邊一片漆黑,明顯人不在。
發熱跳動的心髒開始降溫。
他想了想,拿出手機,找到甯南嘉的對話框,發了條消息:
【還沒回?需要叫司機去接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