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時剛到，暮色四合。

到北宋的第一天就這樣結束了，雖有些不盡人意，季璋卻是很滿意。她已經成功找到了接下來努力奮鬥的目标——攢錢和離，可謂是未來可期。

季璋望着門外如墨般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向拎着食盒的二寶叮囑道：“二寶，去尋劉大或劉二，讓他們陪你去。”盡管在府内，還是要注意安全。

“知道了，娘子。”二寶裹緊身上的袍子，拎着食盒出了屋，順手将門輕輕掩上将冷風擋在了外面。

季璋進了裡屋，瞧着床上睡得直咂嘴的蘇迨，還是狠心就其搖醒，“迨哥兒，起床吃飯了。”這個年紀的小孩，不按時吃飯隻會半夜喊餓，反倒亂了生物鐘。

蘇迨猶如鹹菜般被季璋揉捏搓圓了好一會兒，才悠悠轉醒。奶團子睡眼惺忪，正準備翻身繼續睡，卻望見熟悉親切的臉，下意識伸手求抱，“娘親。”

季璋順勢扯過旁邊挂着的衣裳，将他裹住然後從暖和的被窩中拔了出來，放在了黃花梨桌旁。

“迨哥兒，現在還有不舒服的地方嗎？”季璋倒了一杯水吹了吹，待涼了些後放到了蘇迨的面前。

桌上噴香的粥味和黃澄澄的酥黃獨早已将蘇迨的饞蟲勾起，饞蟲來勢洶洶成功從瞌睡蟲手裡搶過蘇迨身體的控制權，發出“咕噜咕噜”的饑餓抗議聲。

蘇迨雙手捧着茶杯小口嘬着，眼神卻粘在了面前的美食上，“娘親，這些是什麼呀？”

“姜絲羊肉粥，還有酥黃獨。”季璋用勺子不斷地攪拌着，讓藏在下面的粥也能很好散熱。

蘇迨将見底的茶杯放在桌上，好奇偏頭問道：“是您做的，為何還要冠上爹爹的姓，叫蘇黃獨？”

季璋攪拌粥的手一頓，似是沒接軌上蘇迨的腦回路，随即才反應過來，忍笑不俊道：“此酥非彼蘇，隻是因口感酥脆才叫酥。這兩個字是不一樣的。”

“孩兒知道了。”蘇迨似懂非懂般點點頭。

待溫度下降到能入口時，季璋才将碗放在等候多時的蘇迨面前，在上面倒了一些酥黃獨碎塊。考慮到小孩不會用筷子，她早就将五片酥黃獨切成了能用勺子舀的碎塊。

蘇迨先是單純吃一口粥，然後搭配金黃碎塊舀了一口粥。前者是大米自身的軟糯清香，雖加了姜絲但并無辛辣刺激口感，隻覺暖乎乎的熱流順着食道一直延伸到胃内。

後者本該酥脆的酥黃獨在粥中水分的浸染下，沒有了脆隻有酥香，表面黃豆醬的鹹甜在粥内化開，賦予了粥鹹甜口感，讓人食欲大增。這也是季璋沒有放鹽調味的關鍵所在。

咬上一口，山芋綿密的口感并未搶占粥的風頭，反而異常和諧地融入粥中，讓粥的口感層次更加分明。

蘇迨猶如一隻小貓，恨不得将臉也埋在碗裡，連着舀了幾口後倏然想起了什麼，從碗裡擡頭，“娘親，您也吃。”長輩還未動，他怎可如此放肆。及時補救，應該來得及。

“嗯。”季璋自己盛了一碗，舀了一勺放進嘴裡，蘇迨這才繼續将頭埋回碗中，大快朵頤。

誰家的小團子，教得這麼有禮貌！小孩不會客套，沒有發出贊歎，隻會好吃多吃來反饋美味。季璋滿眼笑意地看着蘇迨，不自覺嘴角上翹，仿佛收到了什麼天大的誇贊。

季璋打定主意，還在襁褓裡的那個也要好好教導，把他也養成如蘇迨這般可愛懂禮貌的小正太，說不定等和離的時候還能拐走。

刹那間，季璋猛然想到了什麼，見蘇迨面前見底的空碗，開口道：“咱迨哥兒可不能當個目不識丁的，有空讓你兄長教你識字，可好？”

從二寶那兒得知，蘇邁其實是她的侄子，他的親娘王弗是她的堂姐，這層關系不是季璋想抛便能抛開的。但蘇邁已經到了有自己想法的年齡，想同他緩和關系，可不是一頓飯就能解決的。

蘇迨意猶未盡，還想再吃些，但還是先乖乖地回答問道：“兄長說他很忙，讓我不要去擾他。”之前爹爹便讓兄長教他，兄長表面答應，暗地卻将他拒之門外。

“娘親，我還能再吃一碗嗎？”蘇迨眼巴巴道。切好的酥黃獨碎塊和一碗姜絲羊肉粥盡數進了他的肚子，可舌尖上盤旋的鮮甜讓他還想繼續吃。

“小孩可不能貪嘴，明早再吃。”季璋瞥了眼他圓鼓鼓的肚子，輕笑道。蘇迨順着季璋的視線，瞧着自己的肚子，羞紅了臉。

“杜雪，将這些放鍋裡溫着。”季璋朝門口喊道。雖說都這個時辰了，二寶這小丫頭還沒回來，怕是已經在廚房吃上了，但還是得以防萬一給她留着。

“是。”杜雪拿着托盤進了屋，手腳麻利收拾便退了出去。

想起白日蘇迨對蘇邁的态度，季璋有些怅然。本想借着蘇迨緩和一下與蘇邁的關系，沒想到兄弟二人的關系竟也如此惡劣。

不過眼下蘇邁并不會煩到她跟前，就暫擱一邊之後再理會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