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手中的一百兩,大頭是季璋變賣首飾所得,袁亭有十兩,李盼兒隻有逃跑時攜帶的三兩。
袁亭什麼也沒做,隻覺受之有愧,推脫道:“娘子,這···”
季璋以為她不滿李盼兒與她相同占比,出聲解釋道:
“李家娘子雖錢比你少些,但入行會的人脈以及日後進貨的渠道皆是她提供。且你在府内做工,我也不宜長時間出門,日後店中諸多事宜也是李家娘子操勞打理,故而她占一成。”
至于季璋她自己的利益,她是不會退讓的。且不說她指望着這錢活下去,她既出錢,還出力,這五成是她應得的。
“娘子,我不是這意思。”袁亭連忙擺手,出聲解釋道:“我隻是覺得我什麼也沒有做,隻是出了錢不該拿一成。”
“這些日子皆是你在外面忙活,這叫什麼都沒做嗎?況且日後你可是咱們鋪子的主廚,點心茶果子還等着你安排呢,怎會沒有你施展的地方?”季璋笑着安慰道,一字一句皆真心實意肯定着袁亭的價值。
“多謝娘子。”袁亭一聽錢沒有,但她可以多出力,故而心安不少。
肚子填了七分飽,季璋放下碗筷走向書桌,提筆依照着早先錢叔寫的分紅契約寫了三份她們三人之間的契約,
“你這幾日有空去尋李盼兒一趟,她若是同意便在上面簽字摁手印,若是不同意咱們再商議。”
“對了,這幾日你萬分小心。李家吃了大虧,事後反應過來首當其沖遭殃的便是你。”沈家和何家自顧不暇,應當不會來尋麻煩。
季璋瞧着寫着“季璋”二字的分紅契約,囑咐道:“若李家那邊盯得緊,你就花錢尋信任之人跑一趟,萬萬不可洩露我的身份。”
她注定是要走的,故而不想和蘇轼扯上任何關系,以免之後出什麼幺蛾子。
“娘子放心,我嘴緊着呢。”袁亭經常出入富貴人家,後宅娘子們想法子存體己私房錢的事已經司空見慣了。
*
蘇邁院中。
“兄長,我又來給你送好吃的啦!”蘇迨蹦蹦跳跳進了蘇邁的屋子。
端坐在書桌前的蘇邁聞言倏然又想起了那日的水滑面,愣神之際一滴墨“滴嗒”落在了宣紙上,暈開一朵黑色的花。
“大公子恕罪,二公子等不及通報便沖了進來,小人實在是攔不住。”
小厮後腳沖進來,上氣不接下氣卻不敢費時平複自己的呼吸,便直挺挺跪了下去。
蘇邁沒有說話,隻是将毛筆放下,慢條斯理地将壓紙的鎮紙挪開,面不改色将那張寫了一半論策的紙揉成了一團,隻是手上顯露的青筋卻暴露了他此刻的真實情緒。
“今日娘親做了山海兜,可漂亮了!”蘇迨爬上屋内桌邊的凳子,将劉二手裡的食盒打開,親自将山海兜端了出來。
“之前送牛乳糕的時候不是說過了嗎?别來煩我。”蘇邁将紙團随手扔到地上,将鎮紙重新壓好,确保宣紙與桌面嚴絲合縫,這才收手。
“是娘親讓我來的,她還給兄長寫了信。”蘇迨面對蘇邁的冷言冷語并未哭鬧,甚至連嘴也沒有癟一下,反而拿出信笑嘻嘻地湊到他跟前。
蘇迨雖不明白兄長為何總是冷着臉,對自己說話也是冷冰冰的,但經曆過孤山被拐之後,他隻覺自己的這個冷臉兄長是頂頂好的人。
蘇邁的眼神這才分了點給地上跪着的礙眼之人,“下去。”
地上之人如獲大赦般麻溜地從地上爬起來,撿起地上的紙團退了出去。
“兄長快來嘗嘗,涼了就不好吃了。”蘇迨滿心滿眼隻有盤中晶瑩剔透的兜子,催促道。
蘇邁從書桌前離開,坐到了蘇迨身邊,伸手接過了那封信,卻道:“你可看過其中内容?”
“兄長···我字還未認全呢。”提及識字,蘇迨如院中失水過度的蔫巴花草瞬間無精打采,嗫嚅道。
他講與季璋的話也不假,兄長确實說過讨厭他的話,但這功課蘇邁是一節也未曾落下地給他講了。
“···日後出門,莫說是我蘇家的人。”蘇邁毫不留情地嘲諷道,然後打開了信封。
“當王家人也不錯,娘親定不會嫌棄我的。”蘇迨樂呵呵道。
······
蘇邁心頭湧上一陣莫名的煩躁,拿着拆了一半的信回到書桌前,遠離那不求上進的小子。
剛剛将信抽出,蘇邁便感覺到指尖一陣濕潤。他這位姨母定是寫字之時墨沾多了,又将紙浸透了。不過她是初學者,倒也無傷大雅。
蘇邁并未發脾氣,司空見慣般就着被染黑的指頭平靜地繼續把信打開,未被墨汁浸透的幹淨背面留下了幾枚指印。
信紙展開,一向自信的蘇邁愣住了。
信上不是黑團夾雜的字,而是一副畫。畫中内容正是花朝節那晚他們在寶雲寺廚房包荠菜角子,隻是畫面中少了幾人。
沒有叫他去廚房幫忙的父親和小厮,甚至沒有去詢問住持的廚房袁娘子,隻有三人
——他,蘇迨,還有他倆名義上的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