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季太熱,冰涼的藥膏被手心捂得發燙。
宋甯譯似乎還存留在藥膏的存檔上,直到回神。他看着崔梨笑,竟然也小心地模仿崔梨笑。腼腆的,沖破喧嚣、束縛的笑。飽含的情緒實在沉澱。
宋甯譯看着崔梨興緻勃勃的打上車,跟着他回到了那個尚且能避雨的地方。
他從來沒有埋怨過自己的家有多麼奇怪,隻是在面對着什麼都有的崔梨的時候,才會展現一絲窘迫。害怕被欺負,更害怕被讨厭和忽視、嫌棄。
回到家的那一刻,推開腐朽的木門。崔梨張開雙臂很是自然地坐在奶奶編好的竹籃上,搖椅搖晃着,崔梨樂得清閑,他笑呵呵地說:“今晚要大吃特吃!!那個藥膏要晚上洗完臉的時候塗。”
見宋甯譯遲遲沒有動作,于是崔梨擡眸。琥珀色在任何時刻都是閃耀明媚、張揚十足。
宋甯譯放完東西,站在他身邊如同一個闆正的雕像,面色有些強顔歡笑的落魄。蔥白的手指仿佛捏着搖椅。
搖椅脫力地左右搖晃着。
盡管崔梨知道這是宋甯譯的負面情緒,可他的内心深處告訴他,宋甯譯可能是有點感動,内斂的人往往就是如此。
所以他什麼也沒說,就将手伸進宋甯譯的口袋中,拿出來,又掰開他的手,塞進他的手心。宋甯譯的手心很容易就松開了,藥膏進入手心的時候又握緊。
崔梨吞咽口水,宋甯譯的表情實在有些可憐,看着崔梨的目光是夾帶着堅忍的。
【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純情無辜小白花,怪不得主角都好這口。這副楚楚可憐,我見猶憐的模樣簡直男女通殺。】
由此,崔梨漸漸的發覺自己好像了解了宋甯譯一點點,宋甯譯面對自己在意的事情,就會刻意假裝得很懂、很無所謂。
其實隻是他不想讓人發現他弱點的僞裝。
“你不和我說謝謝嗎?”崔梨勾唇,手搭在宋甯譯的肩膀上,安撫地拍了兩下。臉上又是邀功的模樣。
緊接着,崔梨就聽到那字正腔圓的謝謝。
聲音很是低啞,讓崔梨都措不及防。
他有些好奇,宋甯譯是不是掉小珍珠了。
他站在下位者的地方,仰頭,注視着宋甯譯低垂的眉眼。他鼻骨上的痣是崔梨一眼看到的,再往上就是那銳利的眼眸。
此刻放柔下來,又變成了桃花眼。
崔梨本無意讓他難過,他直男似的腦子轉不動。口中想要安慰宋甯譯的話卡着,歎氣了一下,看着宋甯譯:“你……”
就在宋甯譯擡眸時,崔梨笑呵呵地捶了他一下:“快去煮飯小宋師傅,要餓死了。”
白天的時候,關上門,這個小屋就成了另一個世界。
崔梨擡眼,他看着大門處洩露出的白光,再望了眼昏暗的屋子,隻有一盞小白熾燈閃亮着。
有家在奶奶的屋子裡頭,崔梨便起身拉開了門。
乍然,無盡的天光揮灑陰霾,照亮了這昏暗的居室。
崔梨快慰地伸了個懶腰,反複在手機内查看哪家蛋糕鋪子好吃。
宋甯譯不喜歡吃辣,口味清淡,有可能嗜甜。
他訂了一個私房蛋糕,終于在十幾分鐘後,将手機塞進了口袋,坐起身來。
裹緊衣服往廚房走去。
廚房的空隙堆滿了食材,崔梨第一次發現,伍佰元能買這麼多東西。
他走到宋甯譯的身邊,宋甯譯正在清洗蔬菜。
崔梨瞄了一眼認真的宋甯譯,一秒就捕捉到宋甯譯微紅的眼眶。打趣的心收回了肚子裡頭,“我也要洗。”
宋甯譯看了眼他,也不推脫便将洗菜的事情交給了崔梨。
崔梨本身就不墨迹,三兩下将手伸進洗菜的鐵盆。
中旬的冬季,井水寒涼刺骨,手伸進去就打顫。
崔梨沒洗兩下就凍地抽出來。
宋甯譯整理東西的神情頓住,他完全忘記了崔梨是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小少爺。于是他又走過來,“我洗吧,有些東西很難洗幹淨。”
眼見宋甯譯都這麼說了,崔梨果真就站起來,不動了。他的面頰微紅,感覺自己出爾反爾,幹不了事。
宋甯譯洗菜的時候就看着站在一邊無措的崔梨:“你付錢,我煮菜,沒什麼好不好意思的。謝謝你請我吃飯。”
明明,自尊在宋甯譯的眼底是那麼重要。但是他還是坦然地用這個理由打發了崔梨的不安和無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