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源宗的地牢在一處極偏僻的山坳之中。看守的人不多,一來這裡頭關押的妖魔不多,更少有窮兇極惡之徒,二來這地牢籠罩在一極為精巧的大陣之中,為防妖魔。
乃是創宗始祖所布,每隔數年又有數位長老進行加固。
況且此處清淨少人,看守這工作既無人監督又依仗着有大陣保着,自然也常有懈怠。
華九在暗處等了半刻,看守交班之時,尚未等到接替之人過來,這前頭的人便先放班了。
此刻正好無人看守,華九小心翼翼往地牢走去。
果然,在距離牢門三丈之處,就再也無法往裡再進一步。
被大陣阻隔在外,若她蠻力破陣,難度極大不說且立時就會響起警報,整個萬源宗馬上就會知道有人強行破陣要進入地牢。
陣法精妙複雜,若是常人不想被抓就隻能是望難卻步。
可華九不僅于丹藥一事上登峰造極,在陣法一脈更是難得的天才。
當年所謂的正派圍殺,不知有多少人眼饞她一屋子的陣法圖冊,她曉得自己是九死一生之局,一把火早燒了個幹幹淨淨。
接替的看守很快就會來,她想進去就要抓緊時間。
華九飛快辨認出陣眼,竟是一枚擺在西南處極不起眼的,幾乎無人會多看一眼的圓圓小石子。可見萬源宗始祖在陣法上也是獨具慧心,十分巧妙。
華九環顧四周,在陣法邊緣處尋了塊棱角突出的硌石。這樣的石頭常年被陣法沁潤又沒有生命之息,是上佳的選擇。
她看準位置,輕輕一擡手,将硌石抛擲至陣眼之旁。
這陣法要破是極難的,稍微改一改卻沒有那麼難。
果然經她這麼一弄,兩枚石子輕觸,陣眼靈氣充沛,硌石卻内裡空虛,迅速吸收了部分的陣眼靈氣,單陣眼的陣法迅速成了雙陣眼。
陣眼改變,大陣也會随之改變,在這一瞬間,大陣自然會出現屏障縫隙。
華九就趁着那道縫隙敏捷地閃身擠了進去。而後一路毫無阻礙找到了關押在地牢之中的癞蛤蟆精。
癞蛤蟆精仰面躺在牢裡,肚腹氣得一鼓一鼓,聽見動靜轉頭一看,不愉道:“你來做什麼?”
華九道:“自然是有事找你。”
癞蛤蟆精甩頭不理。
華九道:“你被抓是因你做害又武藝不精,怎的倒像是對我怨氣頗深似的?”
癞蛤蟆精氣得一躍而起,指着她怒道:“必是你在其中摻和搗亂,不然我幾次施法弄個隔絕的小空間,明明應該是将林昨暮擄過來,怎麼每次都是你?”
華九做出吃驚地模樣:“你想擄大師兄做什麼?”
癞蛤蟆精氣得将鞭子甩得呼呼作響:“我要跟他同歸于盡!隻有他的血,才能釋放鎖魂鞭上的妖魂,可我費盡心機,想隔開其他人,單與他一處好殺了他,偏偏,偏偏每次都是你!”
越想越覺得不對勁,他眼神變得狐疑:“難道你早就懷疑我了?”
原來如此,這妖精搞了這麼多事,其實就是沖着林昨暮來的。他們曉得了林昨暮是邪神轉世,其血必定極其兇邪,這才能解開鎖魂鞭上的鎖魂咒,将那幾個妖魂放出來鬧事。
“你要把妖魂放出來做什麼?”
癞蛤蟆精氣鼓鼓不理她,華九想到元照星說它出身義漣山,聯想起義漣山那隻金翅與魔域魔君之間的深仇大恨,答案倒也不言而明了。
華九弄清了它的目的,心中又堅定了打算,抱着手看着他微微一笑:“你裝人實在是拙劣,早早便露出馬腳卻不自知,啧啧,我還以為是什麼膽大包天的妖怪呢。”
“原來是個癞蛤蟆精。”
華九随口一句,那妖怪卻怒了:“我是蟾蜍!”
華九冷道:“癞蛤蟆就癞蛤蟆,什麼蟾蜍,多寫幾筆你就有文化了?”
蟾蜍精怒極,說打架就說打架,怎麼還扯到文化上了,它修煉了八百年,期間也曾看書習字,怎麼就沒有文化?難道妖就不能有文化?
它氣得伸出腳蹼,在地上直劃拉:“我沒文化?兲、丗、亽這些字你可會讀會寫,可知道是什麼意思?”
華九搖搖頭:“不會,不知,”她略顯訝異,“呀,原來捉來個妖狀元。”
蟾蜍精昂着首正要點頭,一想到自己如今還是階下囚,又喪氣起來,連帶着瞪了華九好幾眼,心想若不是她摻和在其中,害他壞了事,那事早就成了。
哪裡像如今,被關在萬源宗的牢裡,接下來是生是死不知怎麼個結局,縱是萬幸得了活路,回去隻怕也沒好果子吃。
“我苦學數年做人的行為習慣,又混在人群中一年,渾身上下并無半點破綻,常跟我一處的人都未發覺,你到底是如何發現的?”
華九靠近它,輕聲開口:“識妖一途,我可比你想的還要擅長得多。鎖魂鞭裡鎖了數條兇惡妖獸的魂魄,但凡是妖驅動此鞭,兩相應和,必會激發出輕微的妖魂息,所以你一甩鞭子,我自然就知道你是妖。”
妖怪怒瞪圓眼:“所以你那時竟是在诓我說鞭子有破迷障的神通?”忽而又狐疑道,“鎖魂鞭的事,你怎麼會知道得那麼清楚?”
華九微微一笑:“這可是個秘密。”她輕聲念了個咒語,手指一勾,果然那鎖魂鞭似有生命一般,掙開蟾蜍精,親昵地回到華九手中。
蟾蜍精楞在原地,這是怎麼回事?它們花了多大時間,耗費了多少心力,皆不可控制鎖魂鞭,為什麼眼前這女子卻輕而易舉地就能辦到:“你,你究竟是誰?”
華九道:“要不你先說說你從哪裡拿到的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