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騰躍躲閃,苗木芓的劍意越來越淩厲,華九不禁帶了絲疑惑:“我與你近日無冤遠日無仇的,你到底為什麼這麼恨我?”
華九身形輕靈,用的是最常見的腳步功法,如同一隻輕靈的燕子般在空中飛躍。反而是所用功法更高一籌的苗木芓差了些,始終落後兩步。
台下有人歎道:“我今日方知那句話,世間功法無謂高低,最難的不是練會最高階的功法,而是把低階功法練成高階的模樣。”
“方才看她爬上來,還以為真是膿包,沒到是藏拙保留真氣。”
上輩子恨華九的人很多,多得漫山遍野,可直到她死在山巅之上,利刃穿胸,也沒問一句為什麼。
可是如今,她忽然想問一句:“為什麼?”她從來無愧天地,無愧正心,可是為什麼會有這麼多人罵她恨她?
苗木芓咬牙切齒:“因為你不配!”
“你一個下等卑賤的商賈女,腦筋粗笨,又疏懶成性,這萬源宗,這功法器物、諸法秘境,你都不配得,你憑什麼得意洋洋,憑什麼志得意滿?你們這種卑劣低等人,就該在陰溝裡發爛發臭!”
她原來老老實實窩着趴着倒也罷了,誰知此次回來,倒像變了一個人。
雖然所有人都看不起她,卻又都看着她,所有人都笑話她,可最後又會為她驚歎。
為什麼?為什麼一個低賤之人能如夜星一般熠熠生光,反而她這個原本的天之驕女卻平淡無奇起來。
驚歎、贊譽,所有的一切本該是她的,窦玉羅怎麼敢?怎麼配!
窦玉羅的武功路數,無非是萬源宗最基礎的那些,苗木芓熟悉得不得了,自然曉得破綻在哪裡,唰唰數劍沖着她周身幾道大穴而去。
華九剛被她那幾句不配震了震心神,不配?不配!
原是如此!她年少成名,憑着一隻鞭一把劍挑了不少山頭,斬了不少惡妖。
可随後就被打成萬人公敵,她百思不得解,她不服,他們羅列的那些罪狀分明都是欲加之罪。
原來僅是這樣,因為她的存在,她的作為,她的一切刺痛了他們。
他們隻認出身人脈,如她如窦玉羅這樣出身不及的人,在他們眼裡,就隻配當陰溝裡的淤泥,萬萬不可出頭。
但凡有了出頭的一日,便無所不用其極,要打碎這樣的骨頭。
華九想明白,又驚又怒,她心魔在此,一時竟陷在了其中。
不甘、憤怒交雜在一起,她的性命,飛素宗上上下下那些無辜的性命,難道僅僅隻是因為這等可笑又可悲的理由?
濃濃的怨氣霎時蒙蔽了她的心智,丹田之中氣血沸騰,頓時散入七經八脈,憤怒瘋狂地鼓脹起來,嘴角挂上一絲狠厲的冷笑。
她忽地眼神一暗,不再躲閃,回身劈手奪過苗木芓手中之劍,出手又快利落。
苗木芓伸手想擋,哪裡是她對手。華九左手一把抓住她後頸,如抓狗崽子一般,劍刃順着皮肉就是一割,鮮血迸出,苗木芓又驚又怕,吓得大喊。
華九嫌她聒噪,抓着她就往場外丢去。
而後足尖輕點,飛身而上,持着劍将寫滿了遴選名單的白絹劃個稀碎。
白聰大怒:“大膽!”
卻見華九持劍立在高台當中,眼底微紅,看也不看他,對着台下朗聲喊道:“何必一個一個來這麼費事,覺得我不配,想将我踢下去的,全都上來!”
“窦玉羅,你作什麼瘋!”白聰拳頭緊握,怒不可遏。
華九好像聽到什麼極為可笑的話一般,輕蔑又傲然地大笑:“這不正是你們定的規矩?我如今覺得甚好,既然都要打一遍,不如省些事,你們一起上。”
通微眉頭微皺,看她這模樣,這嚣張不羁的姿态、語氣……倒讓他想起一個人。
衆人皆被她鎮住,心道這窦玉羅莫不是真的當場瘋了?以一敵衆,她以為她是誰?
如今朝陽升起,清風吹起她鬓邊碎發,她一人一劍獨立高台,像極了一朵盛開在百丈懸崖的飛鳳花,張揚明媚至極。
她傲然的,仿若她本身就是一把鋒利無比的寶劍,今日終于褪去暗淡,重立于天地之間,無所畏懼。
窦玉羅頂撞白峰主,審旦支作為百嶽峰大弟子,自然第一個跳上高台,要為峰主教訓她,争回顔面。
況且方才窦玉羅不論是對敵霍川雷還是苗木芓,皆可看出其手段高明,不可輕忽。
若真硬碰硬,自己恐怕不是對手,既然她這麼棘手,不敢硬碰硬,便借着衆人之力把她打下去是最好。
有了審旦支帶頭,除了幾個有傲氣,不願落下趁人之危話頭的不願參與,其餘在名單上的人都跳上了高台。
審旦支大聲道:“你放肆妄為,頂撞尊長,又目中無人,實該受受教訓,我們今日也不叫以多欺少,不過是要讓你知道知道天高地厚!”
華九蓦地“咯咯”笑起來。
審旦支惱道:“你笑什麼?”
華九笑得快直不起腰:“我笑你事情做得,卻又怕人說,明明曉得是仗勢欺人,偏又要扯着這恁多大旗,你自己信麼?”
審旦支被她說破心意,惱得不行,立即閃身上前,舉起刀就要劈了她,使的正是百嶽峰功法中最有名的百通刀法。
一柄青鋼刀舞得虎虎生風,這百通刀法,講究的就是一個一通百通,變幻無窮。
華九跟他拆了數招,不得不感歎,百通刀法的确頗為精妙,其刀上附着真氣,更是威力大漲。
隻是審旦支心狠有餘,手卻不穩,叫華九瞅到空隙,劍柄擊中他手臂。
審旦支初不在意,隻是越打被她擊中之處越多,到了後來,簡直是在挨打了。
華九出手不輕,他招架不住,狼狽得很,好不容易閃避開去,見其他人呆呆愣愣站在後頭,氣急大喊:“還等什麼!”
百嶽峰其他人被他這麼一喊,急急抄起家夥上前相助,其他上了高台的,也是想趁水摸魚,這窦玉羅忽然這般勇猛,不趁這時将她打下去,自己何時可出頭?
對手們如潮水一般向她湧來,日光照在冰冷的刀刃之上,又反刺向她的眼。
華九哈哈大笑,扔掉苗木芓的劍,從腰間抽出鎖魂鞭。
一瞬間身影如風般舞動,她手中長鞭猶如遊龍出海,帶着淩厲的勁風直取對手。
審旦支等人,人數不少,卻絲毫沒有占到便宜。
實在是華九鞭法極速多變所緻,一時如綿綿細雨,連綿不絕,一時又忽如狂風驟雨,勢不可擋,使人捉摸不透。
在人群之中,她一支鞭子使得暢快淋漓,身上雖也有傷處,但對面十幾人已倒了十之八九。
上頭幾個峰主越皺越緊,彼此間目光交彙,個個眼底凝重,這個窦玉羅怎麼越看越有點像那個人?
魔頭妖女奪舍重生,這可不是好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