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一行數十人擡着三個昏迷不醒被五花大綁的修士上了山,每人頭上别了一根槐枝。
原先華九在窦家布過一道遁甲困邪陣,其中用了極陽的柏草汁,而槐枝又正與柏草相反,乃是極陰之物。
林昨暮與華九不敢離得太近,村民都被控了神智,他們距離妖怪越近,那妖怪越發得心應手,是以他們亦可做妖怪的耳目。
她二人恐被那妖怪發現蹤迹,遠遠墜在後頭,好在華九如今耳力極佳,遠遠的憑着聲音也不怕跟丢。
隻是跟了一陣,似快到了山頂,前頭忽然歇了聲息。按代沖的說法,那山精的生祠正是建在山頂。
一會子聲音又響起來,先頭隻是些腳步聲,如今卻隐隐約約奏起了樂。有些妖怪愛學人,講究以樂配食,華九心急,生怕那山精葷素不忌,饑腸辘辘直接就生吃了可怎麼好。
華九拉着林昨暮往前跑了幾步追上去,隻是跑到山頂卻什麼也沒看到,光秃秃的山頂之上,别說屋舍、人沒有,就連根草也是沒有的。
光秃秃的當中卻有一處凸起,乍眼看去如同墳包一般,實在是讓人毛骨悚然。
兩人面面相觑,一時皆不知其中究竟。
隻停了一刹,華九頓覺眼前迷霧陡然濃了起來,白霧蔽天,不到一刻仿佛要将他們包了起來,她與林昨暮分明距離不到一丈,如今卻擡眼隻見白霧不見人影。
蒙蒙之中隻有一條路可走,順着那路走出去,再回頭已離了山頂數丈,濃霧即消。
可再回來霧氣依舊升騰而起。
林昨暮沉聲道:“這是有意設了迷障在此。”想來應是防止被兇獸誤闖所設。
雖說如今人、祠皆不見,但耳邊樂聲不止,她靜了心,側耳靜聽,片刻後定了方位,笃定道:“他們在墳包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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墳包之中,山精俯卧在躺椅之上,身下墊着一塊油光水滑的虎皮,四周石壁上鑲嵌着熠熠生輝的寶石,将整個洞穴映照得如夢似幻。
三個捆成粽子的修士被扔在地上,代村長與村民以一種極為恭敬謙卑的姿勢跪在一旁。
山精撫掌大笑:“不錯,你很不錯,我到過好些地方,有你這般能幹的人卻不多。”
代村長得了誇贊,眼睛一亮:“多謝大人,老兒隻求大人能賜我三個延壽膏,替我兒延壽三年。”他怕上頭的大人不樂意,又立馬加了句,“老兒和村民們都仰仗大人恩澤,日後定依舊盡心竭力為大人效力。”
山精吟了絲笑,抓來一把山果就吃,待他說完,邊吃邊道:“我以前見過你兒子,好俊的年輕人,高大有朝氣,心裡頭半點邪思也沒有,他若知道你為他求的延壽膏是這種來路,隻怕恨不得立刻死了。”
妖精不懂凡人說話留幾分,不刺人痛處,不揭人短的分寸。代村長阖了阖眼,再睜開又是一臉谄媚笑意:“大人言重了,老兒與犬子都不是不知好歹之人,滿心裡隻有歡喜感激,怎會怨怼。”
山精嘻嘻一笑,不再管他,隻認真去瞧躺在地上的三人,先瞧了霍川雷,臉色一時喜一時憂,後面有小妖忙問:“大人可要先吃了這胖子?”
山精欲要點頭又擺手:“若論我的口味,自是最喜歡這樣又白又胖的,瞧他皮還嫩,想來一咬油滋滋的,最是油香了。”
身後小妖聽他這般說,咽了幾口口水,就要去搬霍川雷把他蒸了。山精卻又阻了,眉毛鼻子皺成一團,又不舍又痛心:“不可不可,我前陣子易覺口渴氣喘,翻出去年的衣裳已穿不下了,雖愛這白胖油香,卻不得不自束一些。你們等會把他押下去,别短了他吃的,好好養着,等我瘦些了,我再享用。”
他又去看審旦支,左看右看,心裡還念着白胖油香,自然怎麼看審旦支怎麼不滿意。
代村長看他樣子,生怕他一不高興,就不給自己延壽膏,忙笑道:“這人不比那人胖,定是好食的。”
山精指了指躺在地上的審旦支,問代村長:“你不覺得他又黑又醜?”
審旦支是這三人中修為最高之人,雖中了迷藥和迷陣,三刻一過還是悠悠轉醒,隻是醒來第一瞬,就聽人說他又黑又醜。若不是被綁縛得狠,他能立時跳起來跟他辨上一辨。他現在雖跳不起來,仍大嚷道:“我明明是個美男子,膚色雖黑些,又有什麼妨礙?”
山精見他醒了,也不急,隻拿手一點,使了個術法,便讓他不能開口。
他雖不能再開口,仍睜大眼睛瞪着他,背後手指卻燃出一點點小火苗去燒捆縛在手上的繩索。
他們都被他面上之态吸引,倒沒注意他背後的動作。
代村長讪讪一笑:“橫豎是吃進肚子裡的,隻要肉味一樣,醜些不打緊。”
吃進肚子裡這句話讓審旦支悚然一驚,原來是吃人的妖怪。妖怪吃人,着實可惡,吃人還要挑相貌,更是可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