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我出場費可是很貴的。”
“雖然沒你有錢，但付出場費還是綽綽有餘的。”
李洙赫還在翻看作品集，發現一個熟悉的香港女演員的照片特别多，而且很多明顯是私下相處時拍的。讓人不得不猜測攝影師與拍攝對象之間的關系，他忍不住提問到：“這位前輩是你的……？”
“她是我母親。”李天宜看了一眼，是她們環遊世界時期的照片。在挪威峽灣滿天夢幻璀璨的極光下，裹着克什米爾披肩的媽咪恬靜微笑着看向遠方。
李洙赫聞言滿臉震驚的看向她，“What……”這位前輩可是第一位沖出亞洲，在三大國際電影節上創造神話的傳奇巨星。在香港電影最輝煌的年代留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影響力橫掃全亞洲。她是香港電影黃金時代的象征，甚至現在依然是“東方美人”的參照标準之一。半年前對方因病去世的新聞也是轟動亞洲。
他的聲帶像被什麼掐住似的，“你說李、李佩璇前輩？半年前病逝那個……”尾音自動降了八度，變成氣聲懸浮在兩人之間。
李天宜垂眸，伸手用手指摩挲着照片中的母親揚起的嘴角，睫毛在眼下投出顫抖的陰影。此刻的她，與那位前輩的成名作品中最令人難忘的一幕突然莫名地重合起來。
“其實我當年突然轉學是因為...”她的聲音不受控制的變得幹澀，“她拍戲時從高處墜落，導緻肋骨骨折和脾髒破裂。”她看着臉上還未褪去震驚的李洙赫，深吸一口氣準備一次性坦白完：“還有我爸......”
“等等。”李洙赫突然打斷了她的話，站起來向前台走去。他問店員要了兩杯溫水，這短暫的十幾秒裡他調出了腦子裡關于那位前輩的零散的記憶。拿到溫水後，他回到李天宜身邊，把其中一杯放到她面前。
“現在這些都不重要不是嗎？對我來說，你是誰的女兒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李天宜，是我的朋友。什麼原因轉學也不重要，最重要的還是我們已經重遇了。”此刻，他覺得隻要這個人還好好的坐在自己的面前，就不再需要追究她當年突然離開的原因。
李天宜聽到這句話，心髒莫名顫動了一下，忍不住擡頭看了他一眼。“你确定不想知道？”
“該知道的時候總會知道，反正現在不知道也不影響我們的關系吧？”
李洙赫重新把注意力放回她的作品集上，他翻到了下一張，是母女倆在富士山上的照片。兩人并肩站在初夏的富士山上，像造物主精心繪制的雙生畫卷。李佩璇猶如中國古代仕女圖中優雅從容的貴族女子，李天宜卻像新時代未完成的水彩畫，明媚的笑容裡卻總有一絲隐藏不住的惆怅。
“這是我們一起去日本旅遊時拍的，本來是想登頂富士山的，但我們的體力顯然都沒我們自以為的好。”李天宜語帶遺憾自嘲道。
“過兩個月，天氣暖一點了，我陪你一起再去嘗試一次吧。就當是...替前輩驗收她沒看過的風景。”
李天宜沒想到他會提出這個邀約，當年的遺憾有了能畫成圓滿閉環的機會。她重重地點了點頭，“好。”
......
兩人湊在一起，随着李天宜斷斷續續的解說，把作品集看完了。直到翻到最後一頁：“這是她最後一次公開露面。”
2012年戛納的海風仿佛要從紙面呼嘯而出。李洙赫記得因為當年也有韓國電影入圍戛納主競賽單元，所以國内的媒體的報道也特别多，提到這位擔任評審團主席的前輩都是冠以“亞洲之光”的美稱。
照片中的李佩璇身穿Armani Privé高級定制的黑色絲絨禮服踏上紅毯。“那時她消瘦脫形到連半個月前定制好的禮服都穿不上，出場前還打了兩針止痛針......"她說話的聲音有點顫抖。
李洙赫伸手握住她的指尖，驚覺她的指尖比他慣常喝的冰美式還要冷。
李天宜還沉浸在自己的情緒裡，并未察覺他的動作。“這一套是備選方案，她那時還調侃：人家時尚的完成度靠臉，我靠癌細胞，露腰設計配轉移的肋骨，骨感美爆棚。”
李洙赫聽出了她的哽咽，手掌無意識收緊，任由李天宜的指甲在他的手心留下月牙印。
“我還記得她出場前還跟我說：Celeste,雖然我今天不是主角，但你也要笑着把我拍成傳奇啊。”
“你看這裡的熒幕反光。”李洙赫突然牽着她的手，指向另一張照片。
戛納電影宮門前和評審團一起向前走的李佩璇突然回眸，失焦的瞳孔突然亮起星芒，倒映着鏡頭後女兒含淚的笑臉。“你繼承了她的鏡頭感知力。”那一刻的李佩璇不再是什麼評審團主席，不再是傳奇巨星，而是一位在安撫女兒情緒的母親。這張照片也隻有李天宜能拍出與明星李佩瑤完全不一樣的傳奇感。
李天宜的眼淚砸在了李洙赫手背上，他這時才松開她的手，用拇指拭去她頰邊的濕潤。
她也才察覺到剛剛自己冰冷的指尖一直被對方握着，現在已然染上了對方的體溫。
“我記得前輩的《愛神》裡那句經典台詞：接吻戲要借位，親愛的，鏡頭永遠比情人誠實。”他的聲音低沉悅耳，語氣帶着勸慰與憐惜：“真正的死亡是世界上再沒有一個人記得你，隻要這些照片存在，她就永遠活在我們的記憶裡，永遠是你的缪斯女神和最佳女主角。”
她勉強提起嘴角，笑了笑。“謝謝你。”
李洙赫擡手用兩指捏住她的臉頰，“在我面前，不想笑可以不笑的。”
李天宜被他的動作驚到，愣了愣。拍開他的手，瞪着他：“幸好我今天沒化妝。”說完這句又突然想起他剛剛還握過自己的手，臉頰開始發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