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瑕果然是個明君，國家在他的治理下，兵強馬壯，百姓安居樂業。

九千歲身體愈發不好，每到夜深人靜需要喝藥的時候，就差人去喚李瑕過來。

“我不想喝藥，瑕兒。"常青平靜的說。

“義父，喝了藥身體才會好。"李瑕端起碗吹了吹。

常青回憶起往事，“你剛來我身邊的時候患上了熱疹，我也是這麼哄你的。”

兩人沉默一段時間。

“也罷，我自己喝。”九千歲就着李瑕的手一飲而盡。

喝完卻沒有松開緊抓着李瑕的手，反而拍了一下自己的床，掀開被子讓其鑽進來。

李瑕猶豫了一下，脫掉鞋襪卧在九千歲的床外面。

“我喝一碗藥，瑕兒就過來和我一起睡一晚吧。"常青盤算着自己還有多少個日夜可以活下去，心裡是百感交集，摟住躲在被子裡暗暗哭泣的李瑕感慨，“瑕兒十二歲之前每晚都要我陪着才食睡着的，長大了與義父反倒還生疏了。”

“義父......"李瑕悄聲喚道。

常青隔着被子親了下，李瑕隻以為是被輕輕摸了一下臉頰。

人到将死的日子，分外不舍得心心念念的那個人，常青也曾想過要不要讓心腹在自己死後把李瑕帶到地下一起，終究還是舍不得。

仙人送給常青父親兩顆仙丹，在國破時被常青從國庫裡一起帶出來。他不确定這仙丹是否真有傳說中活死人肉白骨得長生的功效，眼下隻能盡力一試。

李瑕站在床邊聽着九千歲在夢裡一句句喊着他的名字，直到聲音漸微，直至無聲無息，才拿起一根輕飄飄的羽毛放在對方口鼻處試探。

當了十幾年的皇子又當了幾年的皇帝，等到常青死後真正松了口氣。

李瑕觀察起這個比親生父親還要稱職的義父，失去了氣息的義父再沒有一絲壓迫感，宦官都是淨了身才能入宮的，可能是因為去勢後不能再算男人，所以常青面龐上從來沒有長過胡須。

自李瑕見到他，九千歲似乎不曾衰老過，一直以強硬的模樣出現在自己的生活中。如今他躺在這裡，李瑕還是有點不放心。

死衛是最忠心不過的存在，謹遵常青的吩咐在下葬後把屍身偷出來。

可能是死了一次，常青不再有心跳，他坐起身摸着自己脖頸上的暗紅色勒痕苦笑。

仙丹效果出衆，不僅讓常青起死回生，還讓他的身體回到了最好的時期，連被砍去的那處也長了出來。常青收好剩下的那顆仙丹，以便留給李瑕服用。

既然已經死過一次擺脫不了我，那就隻能繼續糾纏下去了。

李瑕最近常夢到義父，也不知道是不是人老了便會一直想起往事舊人。

常青出入宮殿猶如進無人之地，但他的耐心很好，幾十年都在暗中為李瑕的明君之路護航。

大婚壽誕，以及李瑕的每次大捷，常青都沒有錯過。

常青把李瑕的每段人生都收藏在了自己的記憶裡。

“義父?"李瑕看見熟悉的背影恍惚了一下,

他不是死了嗎?應該葬進了皇陵才對。

而且這聲音...是自己年輕時候的聲音,

李瑕看了看自己的手，白皙光潔，一時間不能相信。

袅袅的一縷青煙從香爐裡升起，寂靜的床帳裡染上了些許的暖香。

常青知道他有很多的疑問，卻不想現在就回答。他明白了自己的答案，而李瑕還有很長的時間去思考他們的以後是什麼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