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太太,這是……”
開了門,保姆張姨迎上去,卻見被攙扶着的裴母面無血色,十分冷峻,一旁的裴望舒朝她使了個眼色。
“張姨,麻煩你倒杯溫水。”
張姨連忙點頭,不再多問,當下利落地轉身回了廚房。
裴望舒則是攙扶着裴母到客廳的沙發旁,将靠枕拿開,讓人直接靠着沙發的靠背坐下。
一路上忙前忙後,她都十分細膩貼心地照料着。
然而裴母卻始終一言不發。
裴望舒站在一旁,靜靜地打量着裴母冷漠的神色,這一路她表現得十分平靜,連在學校隐約要發作的哮喘症狀也消失了。
即便如此仍是不能松懈,緩解裴母呼吸症的藥物,裴望舒也始終捏在手裡。
張姨倒來了溫水,裴望舒接過水杯,垂着眸子上前:“媽,先喝點水。”
雖然看着沒有發作的迹象,但裴母全程就沒給過好臉色,也沒有搭理她的關心。
就好像她根本不存在一般。
裴望舒在她身邊坐下,放軟了态度繼續勸着裴母。
直到杯子被遞到了嘴邊,裴母忽然偏頭看了過來,一雙美目如被冰霜封住了一般。
接觸到那滿是怒意的淩厲眼神,裴望舒心下一跳,頓時渾身僵硬,手心出了一層冷汗。
“你就是存心不讓我好過!”
話音才落,裴母徑直揮開了那杯水,令人始料不及,裴望舒沒能接住,杯子脫了手,直接摔碎在地闆磚上,熱水和玻璃碎片霎時間飛濺得到處都是。
那一響震耳欲聾,她感覺耳鳴,玻璃碎片就好像插進了她的心髒裡,讓她窒息,嗓子發苦。
她站在碎片裡,一旁的張姨連忙拉住了她,嗓音溫和:“你先别動,還是讓我來吧……”
裴望舒默默轉頭,看向裴母的眸中浮上一絲凄然,很快又消匿不見,這種時候她也不知道自己能說什麼,能做什麼。
她什麼也做不了。
張姨手腳麻利,很快便把一地狼籍收拾幹淨,裴母仍是别過頭默不作聲地坐在那,不願多看她一眼。
客廳裡靜悄悄的,張姨站在一旁,覺得有些無所适從,那對母女此刻就像是陌生人一般,看得讓人揪心。
沉寂了一會,裴母忽然出聲:“去,把小提琴拿出來。”
話音剛落,忽然窗外閃過一道白光,還沒等人反應過來一聲驚雷直接炸響。
裴望舒呼吸一窒,面色瞬間慘白。
外頭天已經徹底黑了,黑沉沉的雲像是洪流一般壓了下來,悶得讓人喘不過氣。
啪。
啪嗒。
亂麻的雨點開始擊打起了?玻璃窗,一聲蓋過一聲,最後整個屋子都充斥着那雜亂無章的響聲。
就像是此刻她的心跳,亂,?麻,再也靜不下來。
又是一道白光和震天雷,震得人腳底在發酸。
裴母見她遲遲沒有動作,喝令道:“還不快去?”
裴望舒無言轉身離去,回來時手裡拿着小提琴,不等裴母發話,她已經架好了琴,輕輕吸了一口氣,憋着,指尖在發顫。
能感覺心跳在敲着她的嗓子和耳鼓膜,她緩緩吐出濁氣,開始拉奏了起來。
噼裡啪啦的雨聲,猶如斷線珍珠砸落玉盤發出的聲響,夾雜着流暢的琴音,時而急促,時而纏綿,少女盡可能挺直了腰背,一刻也不敢松懈。
直至拉完一首曲子,裴母仍是一眼都沒瞧她,閉着眼,嗓音清冷:“換下一首,繼續。”
裴望舒一一照做,不敢有絲毫的松懈,手指按壓的力度,位置,弦弓的輕重緩急……她仿佛能聽到自己身體各處都在哀鳴着,就如同她手底下那張緊繃的弓牽動琴弦發出聲音。
轟!
巨雷滾動,烏雲翻騰,裴望舒忽的停下了手裡的動作,低頭看着手裡的弦弓。
她剛剛拉錯了一個音。
裴母不可能聽不出來,她不會掩飾,也沒想過蒙混過關。
裴母赫然扭過頭來,滿是怒意的美目掃至,面上已然一片陰冷寒霜:
“學習不行,連才藝也拿不出手,這麼多年的栽培,你就是這麼回報我的?”
外頭的雷聲仿佛洞察了此刻裴母心中的盛怒,?一聲聲的驚雷猶如打在了她的身上。
裴望舒沉默着,裴母蓦地上前一把扯過她手裡的琴,直接摔了出去,貴重的木制樂器摔落在地,發出一聲可怕的悲鳴。
她的心也被砸得一鈍,忘了呼吸。
不等她去看那把琴,裴母便伸手用力地在她身上掐了起來,力道一下比一下更狠,過長的美甲在雪白的肌膚上留下一道道劃痕和紅印。
“你說,跟外面那些不三不四的人學壞了,我的話都敢不聽了,故意跟我作對是不?”
裴望舒整個人搖搖欲墜,腦袋被按着偏向一邊,她張了張嘴,卻還是啞口無言。
她的緘默讓裴母心裡頭那把熊熊燃燒的怒火竄得更狠,燒得更旺,越發一發不可收拾。
“好啊,這麼多年我是白養你這麼大了……”
裴母冷笑着後退幾步,忽然在她身上摸了起來,咬牙道:“手機呢?手機給我!”
裴望舒心下一驚,忙側過身去,裴母見狀越發怒不可遏:“把手機給我!”
“媽,你要幹什麼?”她的聲音隐隐顫抖着,一顆心砰砰直跳,隐約感覺不對勁。
裴母卻直接命令:“你覺得我還會放任你跟那些不入流的人鬼混耽誤學習?”
“媽,思芸不是你說的那種人,這件事跟她沒關系。”裴望舒企圖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