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介沒送她下樓,她倒也沒覺得有什麼。
電梯有點慢,她按下按鈕後站在門口沒動。指針滴答地閃,她看着數字一點點跳。空氣有點潮,樓道燈是感應的,不亮時就黑着,隻靠窗邊有點天光透進來。
亞風低頭看了眼鑰匙,沒什麼特别的感覺。
算不上是家,隻能說是有個人住的地方了。
她看向玻璃窗外,是一種很悶的天亮。
收回視線,李執秋癱在床上,忍受着宿醉的頭疼。
喝酒當時是爽了,現在隻覺嗓子幹得要冒煙,一扯久能扯出鋸木聲一般。
昨晚沒節制,喝多了吐了兩次,胃都要吐翻過去。直到最後酸水都沒得吐了,灌下葡萄糖後才有所好轉。
彌留的酒精味和洗發水味被窗戶關在房裡,她一摸頭發,濕的。
她好像想起來自己回家第一件事不是脫鞋,不是換衣服,而是洗頭。
現在身上都還是昨天出去喝酒時的那一身吊帶牛仔褲,外套和被子混合蓋在一起,擰成麻花。
李執秋雙目無神地躺在床上,滿是對自己喝酒沒節制的懊悔,以及幸好自己洗頭時把洗發水沖幹淨了,沒讓自己頂着滿頭泡沫入睡。
小艾似乎和自己一塊回來的,但她不記得小艾有沒有回房間。
她蓄力起身,用手抓了兩把頭發拉開房門走了出去。
先是環視了一圈地闆,還好小艾沒有直接睡在地闆上。
客廳沒人,鞋架上少了一雙拖鞋。
小艾大概率是半夜自己回房了,醉歸醉,她通常還是能照顧好自己的。
李執秋打着哈欠走進廚房,先是倒了杯水,咕咚咕咚灌了一半,又放下。胃裡還是有點翻,水一進去就開始泛酸。
她站了一會兒,打開冰箱,拿了盒酸奶,過期前最後兩天。
吸管插進去,涼的,口感粘,帶點淡淡的香精味,勉強壓住了胃裡那點反胃情緒。
李執秋在餐桌邊坐了下來,望着廚房窗戶,玻璃上凝着點水汽,外面是陰天。
這裡的雨季總是像人沒睡醒的狀态,亮不起來,也徹底黑不了。
她看了一眼手機,鎖屏時間顯示上午十點四分。
沒有新消息,也沒有未接來電。
她猶豫了一下,點開了微信,又退出來。
點進去隻是想看看有沒有什麼群消息更新,其實心裡也知道不太可能會有她想看到的。
小艾的頭像還在對話框頂上,最後一條是昨天淩晨發的毫無意義的亂碼。
喝個酒,雞飛狗跳的。
不過聊天列表内出現了個陌生頭像,可能喝醉之後加的,但并沒有聊天,最簡單的備注也沒有。
為了防止胃疼,她勾過飯桌邊的小藥箱,掏出包速效胃舒甯,幹吃了一粒,再喝了兩口酸奶把苦味壓下去。
喝水的動作停頓了一秒。
她忽然想起一件事,昨晚她是在哪一刻,認出亞風的。
不是廁所門口。
是更早,在舞池另一側,她坐下不久,燈打過去的時候,對方就站在對面偏裡的卡座邊上,沒跳舞,也沒喝酒,隻是盯着人群看。
當時确認了,就是沒打招呼,人臉在酒精的作用下混亂起來。
直到廁所那句“Hello”,才把模糊的人臉拼了起來。
她把水杯放回桌上,指尖敲了兩下杯口,又停了。
然後記憶拉絲,智能機的自己喝了很多酒。
她閉上眼睛,想要抓住那絲記憶的尾巴,卻隻感到腦海裡一片模糊,像被水染開了的墨迹,散亂而不完整。
“那時她為什麼站在那裡?”李執秋心中想着,眼睛半睜半閉。那個身影并沒有融入舞池的熱鬧中,隻是靜靜地站着,眼神穿透人群,像是在尋找什麼,也像是在等待什麼。
她忽然想起那句“Hello”。那是陌生又熟悉的開場,像一道微弱的光,劈開酒霧和混亂,照亮了隐隐浮現的真相。
腦子裡忽然跳出幾個零碎的畫面。亞風的眉眼,微微皺起的眉頭,手指無意識地敲着桌面,還有她自己醉眼迷離時的模樣。
想啥呢。李執秋無情掐掉記憶絲線,起身去冰箱拿了根香蕉。
剝開皮,她沒急着吃,而是把殘留經絡一絲絲剃幹淨了,沒事找事。
她最終動作一頓,粗暴地解決完香蕉,把香蕉皮狠狠一抛抛進垃圾桶。
塑料袋和垃圾的摩擦聲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