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绮多不記得自己是怎麼去的醫院，也不記得自己簽了多少證明姥姥已故的文件，再一晃眼，她便坐在了姥姥的墓碑前。

實在是太快了，快得她猝不及防。

看着姥姥的墓碑，何绮多伸手摸了摸姥姥的相片，墓碑石塊冰涼的觸感襲來，她才驚覺過來，她往後再也無法觸碰到有溫度的姥姥了。

自她記事起，她就一直跟着姥姥生活，她沒見過自己的父母，她也曾問過姥姥，她的爸爸媽媽呢，她是不是沒有爸爸媽媽呀……

何姥姥總是告訴她，她有爸爸媽媽，隻是爸爸媽媽的工作要保密，不能讓别人知道，等她高考的時候，爸爸媽媽就會回來為她擇校。

她不相信自己的爸爸媽媽為了保密工作便不回來看她，但是她相信何姥姥。

那是因為何姥姥希望她能夠相信。

這麼些年來，她就跟着姥姥一起生活，雖然心裡有了準備，可是等姥姥真的離開了自己的世界，她仍舊不知道如何是好。

可是有一點是何姥姥一直教導她的，人要向前看。

她會将何姥姥永遠記挂在心，她不會一直這般消沉的。

何绮多抹着臉上的淚水，哽咽道：“姥姥你放心吧，我今天掉完金豆豆之後，以後一定不會再哭了，你總說我哭起來好難看，笑起來才好看，我以後一定會經常笑的……”

萬金勝就站在何绮多邊上，看着小姑娘邊哭邊叨叨，心裡免不了心疼。

世上固然有青檸那樣壓抑苦撐的小女生，可更多的是何绮多這樣普普通通的小姑娘吧。

何绮多不是青檸。

這一刻，萬金勝多麼慶幸何绮多不是青檸啊。

等何绮多哭得差不多了，萬金勝拍了拍她的肩膀，道：“給你放幾天假吧。”

何绮多還在淚眼婆娑，聽了萬金勝這話，眼睛猛地一瞪：“那可不行！我可不想再多看你幾天，這戲趕緊拍完，我們立馬一拍兩散！”

“啊喂！要不要說話這麼不留情面啊……”萬金勝眉毛都快要豎起來了，停工一天，不知道要損失多少資金，這小姑奶奶不領情不說，說話還一點面子也不給他。

何绮多倒是一點也不怯他，“我們之間哪來的情面，我們就是純純的金錢合約關系。”

“……”非著名導演萬金勝就知道，這小祖宗嘴裡就說不出一句動聽的話來。

《青檸》這部電影最後還是拍完了。

攝影組跟何绮多同一天殺青。

那天是四月五日，正清明。

殺青宴結束之後，萬金勝将何绮多叫到一邊，塞給何绮多一個紅包。

何绮多看着那個紅包的厚度，她歪頭看着萬金勝：“萬導，你包個這麼大的紅包給我，是幹嘛？”

“殺青啊，大家都有的。”萬金勝笑眯眯道。

何绮多半信半疑：“你拍電影不是沒投資嗎？不是資金短缺嗎？怎麼還發得起這麼大的殺青紅包？”

萬金勝繼續笑：“你自己回去看看就知道了。”

何绮多聽萬金勝這麼說了，開開心心拿了紅包就回去了。

當晚，洗完澡之後，何绮多懷着虔誠的心拆紅包，未拆開之前，她以為裡面應該有一萬塊，結果——

紅包啟封，一疊報紙露了出來。

倒也不是一紅包的報紙了，其中還夾了一張彩票。

1月5日的彩票。

一張過期的彩票。

所以，殺青紅包裡面是一張過期的彩票。

這事，放眼整個導演圈，估計隻有萬金勝能幹出來。

何绮多白眼一翻，又在心裡把萬金勝的摳搜方式罵出了花，罵完之後将彩票随手往抽屜裡面一甩，倒頭便睡了過去。

彼時的何绮多沒有意識到，1月5日，是她人生中第一次進組拍攝的日子。

她或許沒有把演戲當一回事，但是有人默默替她記錄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