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勺又一勺,何绮多舀了七八勺之後,她累了。
她擱下勺子,然後拿走了唐鑒開手裡的烤紅薯,直接往嘴裡送。
果然,還是要大口吃才香嘛!
紅薯吃完之後,何绮多滿足得笑起來,“唐鑒開,你知道嗎,我小時候在農村裡過冬的時候,最喜歡做的事就是在竈膛裡放兩個紅薯,在柴火餘溫的烘烤下,不要兩個小時就能吃到暖烘烘、甜絲絲的烤紅薯了,為了這一口烤紅薯,我中午可以少吃兩碗飯。”
“那時候,姥姥總會笑話我,說吃多了紅薯,人也會變得勺裡勺氣,在我們那裡,紅薯别稱‘苕’,‘勺裡勺氣’就是傻裡傻氣的意思,哈哈我從來不信的,我就覺得自己一直挺聰明的……”
她又想姥姥了。
她想起姥姥曾經躺在病床上的樣子,是那麼痛苦,但還要逗她開心,讓她不要擔心。
她也學了她的姥姥,從來不想要身邊人為自己擔心。
“唐鑒開,有空的話,我親手烤一個紅薯給你吃,我烤紅薯很厲害的!”何绮多又道,但是想到唐鑒開一直很在意身形,“就吃一個烤紅薯,其實胖不了多少,大不了我陪你一起運動鍛煉,咱們減下去就好了。”
唐鑒開點了點頭,“行。”
說着,拿起桌上的濕紙巾,又接過何绮多的手,幫她擦去手上的那些紅薯泥。
何绮多不是那種純情小姑娘,再加上演了這幾年戲,拉個小手啊,擁個抱啊,她早就習以為常,可是唐鑒開幫她擦手的時候,她覺得有些酥酥麻麻的。
她不僅手心被紅薯泥弄髒了,連指甲縫裡也沾了一些紅薯泥,唐鑒開便專注地幫她擦拭。
唐鑒開在幫她擦拭的時候,睫毛微垂,何绮多看不到他的眼神,隻能看到纖長睫毛掃下的一片陰影。
陰影之下是高挺的鼻梁和抿成一線的唇。
他最近可能是因為角色需要,又瘦了一些,下颌線幹淨利落,較之以前,更多了些冷意。
難怪今天看到他,總覺得他不像往日那般好應付。
可他還是溫柔的,她手指微動,他便擡眸看過來,“弄疼你了?”
何绮多搖頭,“有好久沒有像這樣了。”
“什麼?”唐鑒開不明白。
“我小時候在村裡長大的嘛,是個瘋丫頭,總是弄得身上髒兮兮的,要吃飯了,姥姥就按着我在水盆裡洗手,我總是敷衍了事,姥姥就會親自上手,會像你一樣,把我指甲縫隙裡也清理得幹幹淨淨的。”
唐鑒開看着何绮多,她平時總是沒個正形,動不動就搞得氣氛劍拔弩張的,可是當她提到她的姥姥的時候,氣質倒是柔和許多。
也對,她早前就透露過,她從小父母就不在身邊,她是跟着姥姥長大的,而姥姥前兩年去世之後,就剩她一個人了。
嘻嘻哈哈沒個正形是她的保護色,她總是表現得堅強又勇敢,但其實底色也有一層柔和。
“绮多,我有一個問題想問你。”
“你問。”
“你是不是喜歡我……”迎着何绮多坦誠的目光,唐鑒開的話語又轉了一個彎,“我媽媽,你是不是喜歡我媽媽。”
前面半句是他想問的,但是面對何绮多那樣坦率無謂的目光,他又不敢問了,隻能找一個已經确定的答案來将話題帶過去。
“當然,我很喜歡唐媽媽,如果唐媽媽是我的媽媽那該有多好。”何绮多說這話的時候,笑得牙花子晃人眼。
她沒有圓滿的家庭,她渴望圓滿的家庭。
唐媽媽那樣的母親,就是她幻想中的母親。
如果她的媽媽是像唐媽媽那樣的媽媽,她都不敢想象自己該有多麼幸福。
可惜,她沒有。
但是唐媽媽對她那麼好,她心中已得到許多慰藉。
“其實不隻是唐媽媽,我也很喜歡你。”何绮多笑容不減,“你聰明又勤奮,脾氣又好,當初在成冬武館,你拉起了站不起來的我,那時候我就把你當成好朋友了!”
她一直将他當做很好的朋友。
“不過現在不一樣了,我們還有另一層關系。”何绮多指了指他,“我的頭号債主。”
唐鑒開知道何绮多的話沒有一絲摻假,便也知道,她待自己絕對沒有某些變質的情愫。
何绮多待他以這種友人之間坦坦蕩蕩的欣賞,其實也挺好。
懸着的一顆心終于放下,唐鑒開笑道:“友誼長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