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年布料十分難得，大部分人家，一年都湊不齊一個人的一件新衣服布料。如今布票放寬松了些，卻還是不太好買布，所以家家戶戶都有囤布料的習慣。

家裡有孩子舊衣服的，隻要沒穿爛，都會被洗幹淨收起來，要麼傳給更小的孩子用，要麼留着用在其他地方。

就像宋晚霞小時候的衣服褂子，如今都還能找到好幾件呢。

昨天一家之主放了話，允許宋晚霞養着撿來的小孩之後，張蓮就去翻找了大木櫃，從裡面找出宋晚霞三到五歲穿的舊衣服，跟之前縫補過的衣服一起，帶到河裡洗了洗。

等宋晚霞帶着孩子，跟她大哥一起從鎮上回來，昨天下午洗的衣服，已經曬得幹幹爽爽，被張蓮收到她房間裡，可以給孩子穿了。

宋晚霞把孩子放到床上，用被子輕輕蓋住，然後就在這堆小衣服裡翻找。

“幸好我沒有姐妹，自己以前的衣服有留下來的，不然一時還找不到衣服給小寶寶穿呢。”她自言自語着，沒注意到，從昨天起就一直沒醒過的小娃娃，已經睜開了眼睛，迷瞪了好一會，才驚訝地盯着宋晚霞不轉眼。

宋晚霞無知無覺，還在挑衣服。

當年，她爸當過兵，做到了排長，後來出任務時傷了腿，才選擇了退伍，然後到鎮上的紡織廠做了個中層領導。他負責管運輸隊，私下就小小搞了些倒買倒賣的事，十多年積累下來，攢了不少家底。他最疼小閨女，當年給宋晚霞買的衣服料子，都是最好的棉布。

這些小衣服，被好好收藏着，即使過了好些年，也沒壞得多難看，就是難免顔色褪得厲害了些。

宋晚霞挑了件套頭的棉布長袖衫，一件系扣子的薄外套，還有一件燈芯絨的褲子。

“先給寶寶穿這一套。”說着，她把其他衣服疊好收到衣櫃裡，到門口，大聲問她媽，“媽，我記得我小時候不是有兩件毛線織的外套嗎？怎麼沒一起拿出來啊？”

五月多的天，還沒完全暖起來，小孩子不受凍，得多穿些才行呢。

張蓮在樓下，聽到女兒問話，急忙上來了，無奈地點了點她的額頭，“給你做衣服的毛線是好毛線，多難得的東西，你剛穿不下，我就給拆了，兩件并做一件，另給你做成一件穿在裡頭的厚毛衣了，你忘了？”

當時宋明義弄來的好毛線，其實隻是托了關系，弄來的一些上等毛線瑕疵品，顔色隻是染得稍微有些不均勻。弄到的數量并不多，隻有一大卷紅的跟一大卷綠的，都給宋晚霞做了毛衣開衫。後來毛線被拆下來，重新織成紅綠相間的毛衣，宋晚霞覺得不好看，就隻有冬天會穿在棉襖裡頭。

媽媽這麼一提，她就想起來了。

宋晚霞有點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我這不是一時沒想起來麼。”

“你是想着給小丫頭穿外套吧，我不是找了一件外套出來麼？天馬上就暖起來了，那一件外套，先将就着，天熱之前一直讓她穿這個，反正小丫頭愛幹淨些，衣服能穿得久，不像你那小侄子一樣。”

宋晚霞大哥有兩個兒子，大兒子在鎮小學讀書，原本每天是跟着宋晚霞一起回家來。如今宋晚霞休息一個月，家裡人不放心小孩子自己一個人來回，就讓他這段時間住校。另一個小些的，還沒到上小學的年紀，沒他哥哥聽話，天天在外頭混玩，經常弄一身髒兮兮地回來，家裡人為着這個小的天天犯愁呢。

“他還小呢，長大了就聽話了。”宋晚霞随口安慰了一句。

“從小看到老，”張蓮搖搖頭，“他哥小時候也是乖乖的，哪有他這麼能鬧。算了，不說他了，你嫂子聽見了不高興。”

母女倆安靜了一會兒，張蓮想起來自己特意上樓的目的，“對了，以後你問我要什麼東西，可别再那麼喊了，讓隔壁你小叔一家人聽到，又想着要來我們家扒拉東西。”

宋晚霞隻有一個親叔叔，就住他們家隔壁，兩家都是村裡難得的兩層樓好房子，但建房的錢跟材料，全是宋晚霞她爸一個人出的。

小叔一家人，就逮着宋晚霞這一家子撸羊毛呢，原本大哥能靠着爸爸，在紡織廠拿個好工作，爸爸都做好了手續，提前退位，給大兒子準備好了一個正式工的位置，結果爺爺奶奶上門鬧得不行，這個工作，就愣是被隔壁堂弟搶去了。

宋晚霞爸爸這個人，講究吃虧是福。當時爺爺奶奶還活着，宋晚霞一家作為不受寵的大房，不知道吃了多少虧，可也沒見得小叔那邊還回來多少福。

不過，現在爺爺奶奶不在了，沒有老人家幫着鬧，宋晚霞爸爸也不再像以前那麼忍讓，加上大嫂敢跟那家人吵，剽悍得很，小叔那邊，就有段日子沒來自家這邊找好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