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韓靖川已帶到。”
“嗯,下去吧。”
衙役退出房間,順手關上了房門。
韓靖川看着端坐在桌前的縣令,略做心裡建設,右腿後撤屈膝準備下跪。
“哎,不用,坐吧。”年縣令擺擺手制止了韓靖川的動作。
韓靖川立刻站直,行了個書生禮:“多謝縣令大人。”
剛坐下,一杯熱茶推到了面前。
年縣令:“你不用緊張,今天就當是朋友間随意聊聊。嘗嘗,我珍藏的龍井。”
韓靖川聞聞茶香,再輕啜一口:“好茶。”
“你喜歡的話,一會兒帶一些走。”
“草民不敢。”
“你有什麼好不敢的,讓你帶你就帶。”年縣令似笑非笑地看着韓靖川,“我看你從剛才見到我開始一直情緒很平靜,你是不是之前那次就知道我是誰了?”
“上次隻是猜測而已。”
年縣令對韓靖川愈發感興趣:“聽說你在溪柳村搞了什麼蟹稻共生,可有此事?”
韓靖川早就知道蟹稻共生一旦成功遲早瞞不住,他此前就打算将來找機會讓縣令知道此法,若能在全縣推廣提高水稻産量也不失為功德一件。
隻不過在他的計劃裡是等到明年經過溪柳村其他村民驗證後再上報此法,或者往後推推,待他後年考中功名後再說此事,屆時萬一縣令有其他私心,他有功名在身多少也能護住自己和家裡人。
沒想到現在這麼早就被縣令知道了。
計劃趕不上變化,瞧着縣令目前的樣子不像是有什麼壞心思的感覺,韓靖川打算賭一把,反正瞞也瞞不住了,不如努力争取主動權:“回大人的話,草民的确有做此等嘗試。
“快給本官詳細說說,是能讓水稻增産嗎?”
年縣令神情一下子激動起來。
韓靖川:“草民曾在一本雜記中看到過此法,就是在水田裡養螃蟹,許是運氣好,嘗試後此舉的确能使水稻增産。”
“能增産多少?”
“三到四成左右,但是草民家中長輩是種地好手,他們怕螃蟹毀了莊稼,因此格外用心照顧田地才能有此等收獲,若是正常種地,估計很難達到這樣的水平。”預防針必須提前打好。
但是年縣令聽到前半句後,已經興奮地難以思考韓靖川後面說的話了。
三到四成,這是多麼驚人的數字!若能家家如此,百姓吃不飽肚子的情況就能大幅減少。
哪怕普通人家隻能增産一兩成也足以改變廣安縣落後的面貌,至少稅收不會再排在府城下轄各縣倒數了。
年縣令來到廣安縣任縣令一職已有十餘年,通常來講大晟的官員三年一述職接受考評,由其上級官員及吏部根據其在任期間的政績決定是否升遷及調動去向。
有人很快就能一路高升甚至入京做上京官,也有人一輩子都隻是個縣令。
廣安縣經濟不發達,年縣令剛來這裡時還算年輕,剛剛三十歲,初入官場,尚有一腔熱血,力求做出一番事業,既能讓這裡的百姓過上好日子,又能讓自己的仕途更進一步。
可惜他努力了三年又三年,棱角被一點點磨平,廣安縣始終沒有大的起色。
眼看着同年都紛紛升官發财,又漸漸與他斷了聯系。
隻有他一直待在這裡。
慢慢他也想開了,這裡環境不錯,就當給自己找好了養老之地。
他已經不再期望自己能有什麼大的造化,漸漸對政務也沒那麼上心了,隻是把分内該做的事做好,空餘時間就用來品品美食。
未曾想人到中年還有被天降餡餅砸中的一天。
農耕是立國之本,順德帝十分重視田稅的征收,若是能提高糧食産量,哪怕隻有一成,也足以讓他往高處挪挪位置了。
百姓能吃飽,他能升官,兩全其美。
年縣令看着韓靖川的眼神仿佛在看着自己即将到手閃閃發光的政績:“能否把詳細種植方式寫下來交于本官?本官想在全縣推廣,若是成功可是百姓之大幸啊。你放心,本官将來定會将你的功勞上報朝廷,你該有的賞賜少不了。”
韓靖川卻并不覺得這是好事,他還是白身,不想這麼早被大人物注意到。他不求獎賞,隻求平安。
況且,現在就全縣養螃蟹過于冒險,實驗樣本還太少。他嚴肅道:“大人,不是草民存了什麼私心,而是目前蟹稻共生這個法子隻是在草民家的兩畝水田中進行了嘗試,到底是巧合還是真的能使水稻增産草民也說不準。萬一現在就全縣推廣人盡皆知,最後卻沒有效果,豈不是空歡喜一場。”
年縣令發熱的頭腦稍微冷卻了一些,是啊,現在就說這是天降餡餅還為時過早了些。
“那依你的意思是再等等?等到什麼時候合适呢。”
“溪柳村已經有其他村民開始養螃蟹了,待明年秋收時就知道結果了。屆時若真的可以增産,再全縣嘗試也不遲。而且草民家人也會在指導村民養殖螃蟹期間積累更多經驗,将來定會用得上。”這樣最快後年才能推廣,到時候他說不定已經是秀才了,也算有了小小的護身符。
年縣令聽了不住點頭:“這樣的确更穩妥,那就按照你說的辦。”後年正好是考評年,倒也不算晚。
“另外,養螃蟹這個法子你們村裡知道就行,勿要外傳。”年縣令想了想又道,“此事我會單獨找你們村長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