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時依稀記得曾做過一個夢,與誰許下什麼約定。在我快要忘幹淨的時候,他找上門了。告訴我,那不是夢。
柳青梧又一次賭輸了。
她的運氣就像被鎖定一樣,無論正推反推,隻要不确定的事,結局便一定是朝着自己受損最大的情況發展。不存在有意識的跟心中所想反着做,就會得到正确答案的可能。作為小城鎮普通高中,在讀文科專業的女生,高考是幾乎唯一能改變命運的出路。教育改革方案落實前一年,所有老師都在猜測題型會回歸教材,緻敬過去,難度降低,她便應着複習計劃隻做基礎題适當中檔題。
但這一年,像是為了過渡,題目創新,題的跨度拉的很開,基礎題少的可憐,中高檔占大部分,同一類型的人最後又是比蒙的運氣。
就像為了購買什麼,支付了她的運氣一樣。柳青梧照着鏡子,時常想,會不會腦門上,真有一個自己看不見的衰呢。
不僅是蒙題的運氣沒加上,柳青梧的高考可以說是,前所未有的差。高中三年寄宿生學習,落下了嚴重的眼病,和脊椎,和手部疾病,本以為高考會是苦盡甘來,結果卻顯得有些不盡人意。
笨拙,生疏的去學很多事。制定卻一次次被打亂的計劃。柳青梧歎了口氣,在日記中寫下:起碼承受能力是越來越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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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分一段,對着報考書填好志願。選了自己覺得可以吃苦的專業,手忙腳亂的做好這一切,她眼眶青黑的癱倒在牆邊,往嘴裡塞了兩片鎮定的藥,感受到苦味在嘴裡快速蔓延,才有了自己還活着的實感。
讨厭失控的感覺,她舉起自己的手腕,上面布滿了指甲的掐痕,自成績公布那天她已經情緒崩潰太多次了。
要再過多長時間才能走出來呢,走出别人失望的目光,走出對自己的埋怨,對命運的無奈。
時間真的會釋然一切,帶走對自我的厭棄與埋怨嗎。
柳青梧歎了口氣,捂住了臉,無聲的流下眼淚。
昏沉的,吃了藥後讓人覺得頭痛的夢,如倒帶,亦或者老式收音機吱吱呀呀的響,緩慢播放這二十年人生的畫片,她看到自己牙牙學語,在父母期待的眼神中學會滑旱冰。她看到小學在運動會參加跑步比賽摔倒,膝蓋鮮血淋漓。她看到初中課上和朋友傳紙條,被政治老師逮住敲腦袋,連連道歉的自己。
她看到高中套在兜帽衛衣裡,眼眶青黑,在下課鈴打響一秒昏迷在課桌上的自己。這一幀,為了下節數學課去洗手池用冰水洗臉。那一幀,自覺站在教室最後幾排,隻為早上第一節聽立體幾何不是太困。
她看到成人禮上飛起的氣球,一個個高考600分的期許,她看到累到嘴唇抖,腦子空白,吃了片頭疼藥繼續做題的夜。
但大多數努力,不一定能換來好結果。努力的人又何其多,不過再用時間與汗水,淚水的堆疊,去對抗不确定,希求萬分之一緻勝的可能性。沒有好結果才是普通人的人生。
如珠串斷線般的淚打濕了衣衫,澆滅了一個個塵世間焦躁的夢。
在最後,歸于一片漆黑,靜的仿佛所有從未發生,隻當她睜眼,卻忽然看見漆黑中迸發出火苗,一點點長大,成熊熊燃燒的大火将她吞噬,灼燙的火舌舔去她眼角的淚,她瞳孔放大,怔愣着看那火成了人形,向她伸出手,在漆黑中牽着她向前跑。
不要忘記我們的約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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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連串混亂的夢。
柳青梧終于醒來。屋子裡有些冷,像開了很久的窗,她起身套了件衛衣,帶着未消散困意,來到桌子邊,剛要拿起水壺倒杯水,卻在旁邊,看到一封奇怪的信件。
不,不是信件。錄取通知書?
木質雕花盒子,漂亮的行書,寫着錄取通知文件。柳青梧以為自己睡傻了,怎麼會有錄取文件在她剛填好志願,隔天就下來了,并且她确定以及房間的門是鎖上的,昨天沒人進。究竟是怎麼送到的?
可這種異常有讓她快要枯竭的心如遇甘霖。她掐了自己一把,确定痛感是存在的,猛地走到桌子前,打開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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盒子裡是卷軸,材質像綢緞般平滑流暢,鋪展開通體是淺綠色與藍色,繪制着許多她未曾見過的山水奇景,奇珍異獸。
漂亮的楷書寫到:
親愛的青梧,寄到之時,你應已十八歲過半了吧。雖然我們未真正曾相見,可我卻一直在關注着你的成長。很抱歉為了怕你太過于留戀于塵世而給你添了太多坎坷苦難。欣慰的是,面對困難,你每一次都向我交出了漂亮的答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