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伯瑀恍然回過神來,他擡起頭來,神色微微一怔,立即起身,“母親,您怎麼來了?”
“我都進來多久了。”蕭母長歎一口氣,“你這些天去見的人,到底是誰?能讓你魂不守舍的。”
蕭伯瑀低下了頭,屋内沉默了下來。
這個人,他不能告訴任何人,包括蕭父和蕭母。
“你不說我也知道。”蕭母上前一步,壓低了聲音道:“是誰家的女兒吧?”
聞言,蕭伯瑀眸色微動,卻沒有說話。
“你别說唇上的傷是自己咬的……”蕭母幽幽道:“放心吧,你父親那邊我會勸他的,我們蕭府還沒有不敢娶進門的女子。”
蕭伯瑀輕輕搖頭,“母親,您誤會了……”
“娘是過來人,怎麼會不懂。”蕭母歎了一口氣,她扶着一旁的椅子坐下,看着蕭伯瑀,溫柔地笑道:“你一定有了心上人,是不是?”
沉默片刻後,蕭伯瑀點了點頭,“嗯。”
“她是個什麼樣的人?”蕭母問道,在她看來,蕭伯瑀向來守禮,若非心存顧忌,蕭府早就派人上門提親了。
什麼樣的顧忌,能讓蕭伯瑀甯願欺瞞他們,也不想讓他們知道有這個人的存在。
蕭伯瑀思忖片刻後,緩緩回道:“山間之明月,水中之清蕖。”
蕭母聞言一怔,看着蕭伯瑀的神情,她心底隐約猜到了什麼,她不敢細想,也不再追問下去,臉上的笑意僵硬了幾分。
察覺到她神色有異,蕭伯瑀輕聲問道:“母親,您怎麼了?”
“無事,隻是有些乏了。”蕭母勉強扯出一絲笑意,搖了搖頭,她扶着椅背緩緩起身,“你既不願多說,娘也不勉強你,隻是……”
她頓了頓,終是沒有繼續說下去,隻道:“早些歇息吧。”
蕭伯瑀起身相送。
蕭母回到房中,蕭父正坐在桌邊看書,見她神色不對,放下書問道:“怎麼了?”
蕭母坐下,沉默片刻,低聲道:“伯瑀他……有了心上人。”
聞言,蕭父笑道:“這是好事啊,你不是整日盼着他早些成家?”
蕭母欲言又止,她太了解自己的孩子了,蕭伯瑀談及心上人時,唇角是含笑的,可眉間總凝着一抹愁緒。
這個人的身份,恐怕并不簡單。
蕭父看了她一眼,重新拿起書,勸道:“夫人不必憂心,伯瑀自小就不用我們多操心,眼下時局動蕩不安,兒女情長之事便先放到一邊吧。”
蕭母勉強點了點頭,但願是她多心了。
永順四年,六月。
從渭水南岸渡河的兵馬遭受反叛軍的埋伏,五千精銳幾乎全軍覆沒。
對朝廷的二十萬大軍而言,五千兵馬或許算不上什麼,但卻極其損傷我軍士氣。
消息傳回長安時,皇帝一怒之下本想罷了太尉陳威的官,但不知為何又突然改了主意,隻下令陳太尉在三個月内剿滅反叛軍。
但此時,尉遲徽手上的勢力已經不同往日了,各地起義軍似乎和尉遲徽達成了某種共識,紛紛朝着冀州而來。
而且,尉遲徽死守邺縣,占據了地形優勢,即便朝廷二十萬大軍壓境,也能拖一些時日。隻待其他起義軍趕來,鹿死誰手尚未分曉。
更何況,他手裡還有陳太尉之子,陳易。
天下越發動亂,各地官民常遭寇匪劫掠,甚至連長安附近也不時有流寇埋伏,但礙于天子腳下,倒是沒有鬧出人命。
“……我前幾天從佛印大師中求得一根紅繩,聽說紅繩可以保平安。”趙從煊拿出一根紅繩,小心地系在蕭伯瑀的手腕上。
紅繩又稱相思線,贈絲繩喻情絲相系。
“近日長安恐不太平,殿下盡量少些外出。”蕭伯瑀将人摟在懷中,垂眸凝視着懷中人。
“嗯。”趙從煊輕輕應了一聲,語氣發悶,隐約聽出不大高興,而後仰起頭,清亮的眼眸似索吻般看向他。
下一刻,蕭伯瑀便低頭覆上他的唇,溫熱的氣息交融。
趙從煊喉間溢出一聲輕哼,睫毛輕顫地閉上了雙眼。
唇齒交纏漸深,蕭伯瑀摟着懷中人的手越發收緊,似要将人的氣息盡數吞沒。
月色被雲翳遮掩,粘膩的水聲在寂靜的夜色中顯得格外清晰。
良久,蕭伯瑀微微分開些距離,抵着懷中人的額頭,聲音有些暗啞,“……時辰不早了,殿下先行回府。”
趙從煊睜開眼,唇瓣被吮得嫣紅濕潤,他輕喘着,雙手勾着蕭伯瑀的脖頸,聲音又輕又軟:“不要。”
蕭伯瑀撫了撫他的後頸,低聲道:“殿下若留得太晚,恐徒惹是非。”
甯王府中的侍衛幾乎都是皇帝的眼線,如今非常時期,很容易引起懷疑。
趙從煊點了點頭,可仍勾着他的脖子不放,“那你答應我一件事情。”
“好。”蕭伯瑀沒問是什麼事,便直接應下。
趙從煊卻神色忽地一滞,他低下了頭,道:“這根紅繩,你不能取下。”
“好,我答應你。”
趙從煊抿了抿唇,這才放開了手。
蕭伯瑀替他攏了攏衣襟,又撫平他袖口的褶皺。
待趙從煊離開後,蕭伯瑀看着手腕上的紅繩,神色溫柔了下來,過了許久,他才起身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