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最終還是選擇邁步蹲下身,給了躺在地上的白泠風一爪子。
悶哼痛呼聲響起,白泠風幽幽轉醒,睜眼就癡迷在玄度完全變化為人類的面容中。
“痛嗎?”玄度看着傻楞的白泠風詢問道。
“痛。”白泠風像是被攝了魂,有問有答。
“看來我們都還活着。”得到了答案,玄度滿意點頭,她一手撈起白泠風站直身體,走出了狼藉的房間,“我又救了你一命,你可得好好謝謝我。”
“你家裡有大夫嗎?還是我帶你去找爹娘?”
兩人現在身處白泠風家中,也就是定國公府。白泠風剛歸家,就被大辦賞蔬宴的母親拉着去宴席上相親,本以為遁回房中可以躲個清靜,不曾想被混在賓客之中的刺客尋到機會,這才有了先前的打鬥。
為兩個大齡未婚兒子頭疼的老母親自然不會就此放過白泠風,也因此,走到廂房小院中的玄度,迎面就撞上了來抓人的定國公夫人柳金饷。
短短一秒鐘,柳金饷腦中思緒如煙花般四濺炸裂。
不知亂竄的想法拐了幾個彎,柳金饷竟是緩步上前說道:“姑娘,我兒子也怪沉的,快些放下,别把你累着。”
——
一盞茶過後,梳洗完畢,獲得來到此地第一身裝備的玄度,适應良好地踩着登天履進了主屋。
屋内定國公府一家正聽白泠風編造玄度的身世,見到她來,齊齊起身相迎。
母親柳金饷拉着玄度的手到一旁落座,“瑜兒都與我們說過了,藥王谷傳說中的守藥人玄度姑娘。真是個好名字,身手了得,人長得也俊俏。多虧有你,我們家兩個兒子,一個讀書讀傻了,一個在戰場說不定被魇着了,二十好幾還不得姑娘喜歡,我差點都要給家裡得請高人了。”
“白某謝過玄度姑娘救犬子性命!”柳金饷這面正念叨着,就聽父親白岩烈攜兩個兒子抱拳拱手,中氣十足大喝。
玄度剛要回應,還沒唠完家常的柳金饷就先一步數落起老伴,“這麼大聲幹什麼,一驚一乍當心吓到姑娘。”
“‘唯當玄度月,千裡與君同’。不知可是弟妹,哦不,玄度姑娘名字出處?”大哥白松安趁父母拌嘴的間隙問道。
玄度又要回應,白泠風怕沒串好供說露餡,于是接過話頭,“大哥要查典故自己翻書去,莫要煩擾人家。”
就這樣,直到吃過晚飯,玄度都沒說上一句話。
飯後,随着柳金饷貼身侍女的引導,玄度入住府内另一處廂房。她在房内留下一個睡着的虛影,化為玄貓進到白泠風房内。
“為何不告訴他們我非人類?”
正沉思的白泠風冷不防就聽到了這麼一句,他猛地轉頭,見玄貓擺着尾巴蹲坐床頭。
“玄度?”
“嗯,是我。”
在劍中時,玄度将自己的故事毫無保留告訴了白泠風,本以為白泠風也會直接轉告家人,沒想到他給自己另安排了一個身份。
“一是我朝國師痛恨妖邪,任何志怪妖靈,無論善惡,哪怕隻是疑似都會引來他的誅殺。我擅自想着,你并不想惹上這個麻煩。二是藥王谷身份便宜行事。”
白泠風說着,虔誠而又輕緩地俯身靠近。
“藥王谷藥婆的神通你也見過,先前隻是靈體不便用藥,如今有人身,玄度,我們讓藥婆看看好不好,說不定能救你性命。”
玄度的生平故事裡,自然包括了自己即将魂飛魄散的部分,而剛剛白泠風憂心的正是這一點。
剛鐘情于一人就要生死相隔,白泠風甚至不敢去多想,似乎心口的疼痛比之傷口要強烈千百倍。
“哦,這個啊,你不用擔心,我好像能吸納拘魂幡中的邪氣續命。現在生龍活虎,且活者呢。”
玄度說完,見白泠風又是愣愣的,不由得懷疑這堂堂鎮北将軍莫不是被刺客傷到腦子了。
反正過來也隻是好奇一句,玄度問完就要走人。
“晚上我去四處轉轉,不會惹禍你放心。”翻窗之前,玄度還是回頭提了一嘴,見白泠風傻笑着沖她點頭,她歎了口氣,看來需找藥婆看看的另有其人。
接着重耳玄貓鑽出屋,隐入無邊夜色。
夜晚才是貓兒的白天,月亮是夜晚的太陽,它清朗朗照在大地上,将一切罪惡顯現。
那樁引得人人自危的懸案過後,京中開始了嚴格的宵禁,本該燈火通明繁華熱鬧的街道,如今蕭條陰森。
玄度在街道間穿梭,恣意享受着闊别已久的自由。不知不覺間,她已經來到了京城郊外。
嗅着田野間麥子的清香,玄度的重耳敏銳地捕捉到了銅錢相撞的聲音。
聲音中若隐若現一絲與拘魂幡同源的邪氣,既然這邪氣能給自己續命,那玄度自然是不想放過這份生機。
她立刻朝聲響處尋去,經過幾畝農田,越過長長的鄉間小道,在一處血腥氣彌漫的村莊中,玄度見到了邪氣的源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