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人！大家夥，恩人來了。”

端着一盆衣服，似乎是正打算去浣洗的婦人，見白泠風到來驚喜非常。由于當晚看不清玄度的面容，所以婦人們會對這幾日忙裡忙外善後的白泠風更熟悉些。

但先前那個和刺客長得相像的婦人，一眼就認準了玄度，所以此時，玄度也自然而然以為她口中的“恩人”是自己。

她跟着婦人上前，想看看被救的人們如今的狀态。

“小姑娘，快請你家公子過來，讓我們好好謝謝他。”

“公子？”

正環視觀察着婦人們，玄度因公子二字愣了愣，她回頭看向白泠風，恰好看到了自他身後走來的，與刺客相像的婦人。

“哎呦，曉姐姐，你可認錯人了，這位小姑娘才是我們的恩人。當然這位公子确實也出力了，沒謝錯人。”

“雅妹子你知道也不早告訴我，恩人恕罪，我眼花嘴笨。哎呦恩人這也太瘦了，該多補補。”

“是吧，我也這麼說來着。”

見恩人是女子，婦人們更貼近了些，兩位婦人帶着玄度進了叽叽喳喳關懷不停的人群，熱鬧的氛圍沖散了玄度心中些許的尴尬，和微妙的可疑感。

玄度自開靈智後，便被神棍家族鎮壓在劍中，沒有交過什麼朋友，自然也沒接觸過女性長輩。

在場的婦人們或在塔腳村土生土長，或被從其他地方強擄過來，她們無一不受苦無一不受難，但此刻都笑着，圍着玄度話家常，讓她一時不知如何動作。

“我在家鄉也有個姑娘，如今該長得跟恩人一樣高了。”

一滴淚落在玄度眼前滴落，本因拘謹應激而僵直的身體循着本能猛地動作，她伸手接住了眼淚。

“大好日子，我還哭哭啼啼，讓恩人看笑話了。”

其他婦人跟着沉默下來，周圍的幾人拍拍她的後背安慰着。

玄度擡手，撫摸上婦人飽經風霜的臉，她第一次觸摸年長女性的臉龐，皺紋與淚水傳來的觸覺讓她的掌心發熱，“你想回去嗎？我送你回去。想的話，我可以把你們都送回去。”

自出生以來，生活在這個時代的普通家庭的女人們，從未聽過這樣的保證，從未得到過這樣的支持，但眼前看着并不強壯的女孩說了，還說了兩次。

第一次“你們我都會救”實現了，那這一次，應當也是可以的吧。

但是。

“多謝恩人好心，我們已無顔回去了。被這群畜生磋磨糟蹋，就算我們的家人不介意，但族老、裡正也不會放過我們，輕則當一輩子尼姑，重則浸豬籠喪命。”

“恩人放心，俺們都商量好了，隻要朝堂不是非要俺們守節，姐幾個留在塔腳村搭夥過日子，不比回去舒坦？”

“就算要我們守節，大不了我們都一起當光頭尼姑，還省得洗頭了。”

婦人們聽完，跟着這語氣诙諧的人笑起來，但見玄度已久皺眉憂心，又漸漸沉默下來。

“我可以讓你們回去之後一直平安，沒人能殺你們。”

“我們知道恩人好心，但是恩人年紀還小，有些事情，是沒辦法的。”

“好了，該到飯點了，恩人有沒有忌口，我們給恩人做點好的補補。”

玄度依舊皺着眉，她在心中反駁，自己已經幾百歲了，有的是力氣和手段，但是顯然婦人們心中越不過的時代禮法橫亘在前，強行給予幫助并不是上策。

但是不爽還是不爽，連帶着看白泠風也不爽。

“裴淩雲和另一個男的不會強行讓她們自盡吧？”

“不會的，裴小二雖不聰明，但心是善的，另一個是裴伯伯的門生，也是可靠的。他們已經去地下室審訊人犯了，玄度要去看看嗎？”

“行吧，看就算了，你不是說有春她們也在嗎？人呢？”

“石有春剛生産完，在屋中養身體，還沒讓她知道丈夫的所作所為。兩位郡主先行一步進藥王谷了。要去看看剛出生的嬰兒嗎？”

“人崽子有什麼好看的，哼。”

“玄度......”

“恩人！原來你到這兒來了，讓我好找。快來嘗嘗這湯，開胃的藥膳，飯前先墊墊。”

白泠風剛要給某隻貓順毛，那與刺客相像的婦人便找了過來。

接過一盅冒着熱氣的湯，玄度謝過了婦人，但婦人守着，要等玄度喝完才肯走。

玄度喝了一口，随後心中困惑和憤怒交雜，“為什麼下毒？”

身後湯盅碎裂的聲音響起，白泠風在聽到玄度的話後立刻扔到了地上。

“這湯和先前的雞湯，能合成劇毒吧。”

面對玄度的問話，婦人隻是微笑着，慈祥柔和的表情，在持續過久之後顯得詭異起來。

“我百毒不侵，你毒不死我的。”

此話一出，婦人的表情才有了變化。

“你沒事，白将軍可就不一定了。我要你們為我妹妹和全村人償命！”

玄度回頭，見白泠風一副無事發生的樣子，隻對她搖搖頭，便再次看向婦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