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雪時感知到她生命流失,已顯瀕死之兆,忍不住落下淚來:“你還有什麼心願,我去替你完成。”
“我……有一位夫君……他、走了……”
“你是不是想見他?我帶你去,我馬上帶你去!”
“我才……不去,他挖我……眼睛,不值得……”
“是你夫君挖了你的眼睛?!所以,你想要報仇?”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替我,殺了他的……摯愛,叫他也嘗嘗,永失所愛的……滋味……”
章女掙紮着說完,便不可抑制地顫抖起來,白霧越來越濃,視野也變得模糊無比。
崔雪時伸手,稍一觸碰,便見那副殘軀在濃霧中化為了齑粉,揚起的一陣飛灰,轉瞬就消散在了海風中。
章女的夫君不愛她,卻利用欺騙了她,生生挖去她的眼目,葬送了她的性命。
此等行徑,令人不齒!
崔雪時要替她讨個公道,但還沒問出那負心漢是誰。
章女死去,濃霧也散了,隻見岩石上赫然刻着六個大字——
寰日宗,林織影。
“寰日宗,林織影……?”
崔雪時滿心訝異,章女的夫君竟然是寰日宗的人?
距離寰日宗滅門已近五載,當年屍骸遍布的景象依然曆曆在目,那麼多弟子都死了,林織影還活着嗎?
林織影……林織影……
這名字實在耳熟,崔雪時回憶了許久,才有些微印象。
彼時她與崔寂禦劍前往北方密林,同行的李玄燭喚出他的披風,自稱是靈器修,跟随昌月尊上的首徒林織影,學過操縱靈器。
林織影是否是遴日大典時,攙扶昌月尊上的那位弟子?
崔雪時不敢确定,昌月及其門下向來深居簡出,滅門之事又太過震撼,當時他們都無暇顧及更多。
既然金鱗貝珠已然尋到,義眼也研制成功,崔雪時當即收拾了行囊,再度北上,尋找崔寂。
此番要尋崔寂,又要替章女讨公道,她便換了個打聽方式,改問寰日宗如何了。
“說回那寰日宗,當年本是天下第一的修仙宗門。誰知,那幫看似道貌岸然的弟子,私下裡為了增進修為,可謂是不擇手段、壞事做盡!幸得仙盟首屈一指的大宗師,霆法長老出面,糾集正道仙門将其一網打盡,方還了修真界一片清明!”
崔雪時越往北,聽到的關于寰日宗的消息就越多。
到了中原一帶,茶肆酒樓的說書人,已将五年前發生的事當作故事來講。
“那如今的寰日宗呢?又如何了?”座中有看客問。
“如今的寰日宗麼……”說書人略停了停,方道,“則更令人捉摸不透。”
“怎麼個捉摸不透法?”
“寰日宗重建後,奉無邪尊上為宗主,此人一襲黑袍,不怒而威,但聽聞,他有個怪癖……”
說書人慣會吊胃口,總是說一半留一半,惹得衆人急不可耐。
“什麼怪癖?你倒是快說呀!”
“聽說他啊,吃人。”
“吃人?!”
崔雪時正吃着茶,險些沒一口茶水噴出來。
當年的寰日宗,的确有諸如蝠牙這般,為了攫取靈力不擇手段的修士,卻不是所有人都犯下了死罪。
她雖然不知,霆法長老為何一杆子打翻一船人,以莫須有的罪名将整個寰日宗血腥滅門,但就憑此等手段,也不配稱之為正道大宗師。
而今,寰日宗在霆法長老眼皮子底下重建,倘若那無邪尊上真有“吃人”的癖好,霆法又豈能容他?
可見“吃人”之說,定是謠傳。
“這位道修,請問你可知,為何會說那無邪尊上喜好吃人?”崔雪時見身旁一人聽得津津有味,故多問了句。
“具體的我也不知。隻聽聞,寰日宗重建以來,廣收弟子,無論天賦如何,一概來者不拒,但事後又無人見過那些弟子……那麼些個大活人,憑空消失了,你說怪不怪?傳來傳去,就變成了無邪尊上喜好吃人。”
崔雪時忖了半晌,忽然冒出個念頭。
五年前在北方密林,崔寂假作與裁月反目,倘若能瞞過霆法長老與正道仙門,那崔寂就是安全的。
既然她在南邊打聽了許久,也沒有任何消息,那他有沒有可能回了寰日宗?
無邪尊上廣收弟子、來着不拒,不正适合崔寂蟄伏嗎?
看來,還是得先去寰日宗,探一探究竟是什麼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