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到此處,崔雪時才知曉,為“明燭”壓制魔氣的縛魔咒需要消耗施法者的真元。
于修行者而言,隻要靈根靈脈尚在,哪怕靈力耗盡,也能再生;而真元一旦剖出,便不可再恢複如初了。
漉月尊上為裁月、李特和崔寂壓制過魔氣,等到為她賦形時,僅剩七分真元。
難怪她最後耗損如此嚴重,或許霭蓼師父不救,是也未必能将她救活。
“自古神魔分立,神可誅魔,若得上古神力相助,縛魔咒可為誅魔咒,一應魔氣盡皆除之……”
她繼續翻看下文,漉月說,她研制的縛魔咒尚不完整,若上古真神施加此咒,縛魔咒可變為誅魔咒,徹底誅滅魔氣。
如此說來,隻要她的神農神力覺醒,就能施展誅魔咒,替崔寂滌除魔氣了?
那她究竟要如何做,才能讓神力覺醒?
昌月尊上說,冥冥中自有安排,可這“安排”不能來得更早些嗎?
她擔心崔寂也同昌月一樣,雖然他以身為牢,囚住了魔氣,但受其日夜侵擾,難免傷及壽元。
“風弈。”
“夫人有何吩咐?”
“我要為尊上治眼傷,煩你帶些弟子,摘些辰時初開的花來,越多越新鮮越好。”
“謹遵夫人之命。”
風弈辦事向來穩妥,次日辰正,崔寂卧房中便擺滿了沁着朝露的鮮花。
乍入房中,馨香滿懷,崔雪時有一瞬的恍惚,仿佛此時不在寰日宗,而仍在當年的百草芳園。
她讓風弈守好南殿,勿讓旁人攪擾,而後施展賦形之術,為崔寂重生眼眸。
“成了……!”
四個時辰過去,崔雪時擦去額間汗珠,見周身散逸的點點螢紅已沒入崔寂體内,她便知賦形之術已成。
此番雖隻造了一雙眼睛,遠不如漉月繭宮造人,但她仍感消耗頗多,疲憊已極。
感知到有磅礴靈力在體内遊走,崔寂的手指動了動,眼看就要醒來。
眼傷方愈者,最畏強光,崔雪時揚手落下隔簾,伏到床邊問:“醒了?”
崔寂眼前漆黑一片,他剛要并指喚劍,卻被崔雪時抓住了手。
“别動。”她扶着崔寂坐起,雙手繞他耳後,将蒙眼的白布取了下來。
崔寂慢慢睜開眼,重新感受着,用真實的眼睛視物的感覺,可他太久沒體會過了,一切的真實都顯得那樣不真實。
“如何?”
崔雪時明亮的笑容闖進他的視野,他看上一眼便再也移不開目光。
她眼瞳黑白分明,鼻子小巧可愛,雖未着妝容,白皙清秀的臉上也透着一層淡粉,她櫻紅的唇下,露出兩顆小小短短的虎牙,若被那小虎牙咬上一口,想必麻癢更勝疼痛。
說來也真叫人傷懷,這竟是他此生初回與師姐“相見”。
崔寂口笨舌拙,不知該說些什麼才好,他隻顧緊緊抱住崔雪時,像要把她揉進骨血裡去。
“睡了好幾天,餓不餓?”崔雪時輕拍他的背。
“……餓。”崔寂乖乖地說。
崔雪時想要抽身去拿些吃的,豈料他根本不肯松手。
她隻好喚道:“風弈,尊上餓了,去弄些吃的來。”
風弈在門外回答:“是,夫人。”
崔雪時好不容易才掙脫懷抱,她仔細瞧了瞧崔寂的眼睛,心道剛造出來的就是好啊,那麼清澈透亮的一雙眼,星辰也似,明珠也似,配上雲暄的臉,再恰當不過了。
崔寂似對她的掙脫有所不滿,悶悶地問:“風弈是誰?”
崔雪時愣了一瞬,怕自己聽錯了:“你說什麼?”
崔寂冷着眉目:“我問,方才守在外面的男人,是誰?”
比起他失憶,崔雪時更希望現下的情況是,他眼睛才恢複,所以沒有看清。
“是風弈,他是你的貼身侍從。”
“貼身侍從?我不認識。”
“……”
崔雪時也沒研究過,生魂在孟婆湯中泡多久,能讓人把貼身侍奉自己兩三年、每日都見面的人給忘了。
她指指自己的鼻子:“那你可認識我?”
崔寂羞赧一笑,點了點頭:“嗯,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