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無人應答。
薩若汶再看向拿着紅石榴的手,那手纖長,骨節分明,沒有任何繭子,也沒有任何血色,和血紅的石榴形成極大的色差。
太過養尊處優?
不對,想想剛剛那宮殿裡比山還高的石闆書,如果這身體真是個什麼君主,也是個勤政的明君,那為什麼連筆繭都沒有?
想着剛剛那棕發卷毛的灰色翅膀,薩若汶漸漸有了答案。
他離開水壇,繼續走着,迎面便來了幾個穿着各色袍子的少男少女,個個都年輕得過分,而看見他們的服裝穿着,薩若汶才從自己記憶裡扒出了一些選修課知識,認了出來。
這布條往身上裹,用長針定型的樣子,有點像古希臘的打扮,就是他從來沒有親眼見過,所以現在才認出來。
而他穿越前就是跑去希臘旅遊了,如果這之間沒有什麼關聯,他斷然是不信的。
千般思慮下,那群說說笑笑的男女也注意到了他的存在,迅速變得不苟言笑式正經,恭敬地向他問候:“陛下。”
薩若汶打算當一次最讨厭的領導,在被問候後并不走,就這麼直直地看着他們,什麼都不說。
果然,不管哪個時代,不吭聲的領導永遠是壓迫神經的最強存在,這群看着就天真爛漫的少男少女們都開始瑟瑟發抖了。
随後在某個臨界點快到了的時刻,薩若汶輕輕把手中的紅石榴給了其中抖得最輕甚至還敢偷看他的少女。
少女眼睛亮了。
“這是陛下賜予我的嗎?”少女很激動。
薩若汶又多學到了幾個詞,心情頗好,嗯了聲。
少女更感動了,看起來快撅過去了。于是薩若汶在心裡把“自己”的身份地位又往上提了提,看少女似乎還想說話,他以贊許的目光看過去,示意她快多說幾句。
他好偷學。
少女果然開口了,這次激動得都有點語無倫次了:“多麼仁慈的冥界之主,克洛羅斯之子!要知道,您灑下的慈愛就像涅柔斯波動的海濤,哭泣之河的女兒也為您傾倒……”
一大串熱情洋溢的溢美之詞糊了薩若汶一耳朵,不知道還以為是他對這個少女作出了如何感天動地的誓言。
但不管怎麼樣,這一大段聽得他腳趾摳地的話讓他很快提煉出了幾個重要的點,也讓他确認了自己到底穿越到了哪裡。
用從少女口中學到的新詞新語敷衍過去這幾個還沒他胸口高的小孩兒,薩若汶真的有些恍惚了。
他确定了。
他,一個好好的新世紀中文系大學生。
就這麼穿越成了不知道多少年前,古希臘神話裡面的知名背景闆——冥王哈迪斯。
牛逼。
薩若汶無話可說。
·
冥界比他想象的還要大,而薩若汶比他想象得還要能晃悠。
大概是無痛成神,他現在感覺自己的精力是過去的千十百倍,而冥界這宛如極地永夜的天氣狀況,也讓他對時間的感知力變得十分遲鈍。
他不知道自己在外晃悠了多久,他也不太敢回那座宮殿,不對,現在應該叫冥王宮了,他怕遇到這位冥王陛下的下屬。
在外面遇到人,他敷衍一句巡視疆土然後匆匆走過,應該也沒有大問題。但到了殿裡,萬一哪個拿着本石闆問他“陛下陛下這個怎麼批”怎麼辦?
他總不可能說:對不起,您的陛下今天是個看不懂字的文盲,請等他學會認字再說吧!
薩若汶覺得自己敢說,那些冥神就敢讓他見不到明天的太陽,雖然冥界沒太陽。
要知道冥界可是聚了一堆原始大神和各種怪物的地方啊。
太難了。
他也試過在腦子裡翻閱,試圖搞點身體本來的記憶什麼的,但也一無所獲。
深吸一口氣,薩若汶看着周圍漫無邊際的灰色草原,然後擡頭看向已經垂西的血月,那口濁氣才慢慢吐出。
接下來就是沒有月亮的永夜了,夜風吹起,像一群毒蛇用尖牙擦過面頰。
要不是黑暗對神祇的視力毫無影響,薩若汶真的覺得穿越到這破地方,有眼睛和沒眼睛真沒區别,到處都是陰沉灰暗的。
十幾年的盲人生活讓他更加珍惜光明,而現在真有眼睛了,如果還呆在這種黑暗的環境,他真會産生一種虧大了的不爽心态的。
薩若汶擡頭向與垂月相對的東方望去,那裡,有星星點點即便在夜色漸沉的現在也依舊明亮的光。
神的視野極遠,在薩若汶某天無意間看到那些光,本能的趨光性便催促着他往那邊趕。
他也不知道走了多久,而現在,他終于要到了。
也是當他走近,才發現,那居然是一座燈火通明的城市,而那些星光,正是城市裡的人點燃的火光。
他愣在了原地。
他的出現很突然,有人已經注意了過來,他看見有人好奇地看過來,然後開口:“嘿兄弟!歡迎來到愛麗舍!”
愛麗舍。
對了,他還在冥界呢,哪來的人類城邦,這些人,都是生前沒有犯罪所以來到極樂島的鬼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