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他幾乎不吃不喝連走幾天幾夜都沒什麼感覺,怎麼現在學習幾天就累得不行?
薩若汶思緒亂如麻,卻找不到一個靠譜的線頭,就懶得再想了,長歎一聲閉目養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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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薩若汶說到做到,挑了一個光線絕佳的時間給菲迪亞斯畫肖像。
因為薩若汶喜歡安靜作畫,菲迪亞斯還特地把一群來看熱鬧的人趕走,許下了不少請吃請喝的不平等條約。
“怎麼樣,怎麼樣,我擺這個姿勢可以嗎?這個呢?”他很激動,在模特台上扭來扭去。
但薩若汶無情地打破了他臭美的念頭,把他以最闆正的姿勢固定下來:“别鬧,你坐那兒就行了,坐端莊點兒。我重點也隻畫你的臉,你側着我畫什麼!”
菲迪亞斯沮喪,“真的不可以擺個帥氣的姿勢嗎。”
“不、能。”
菲迪亞斯哀嚎一聲,然後在薩若汶要殺人的眼神裡安靜了。
嗚嗚,薩若汶那雙墨綠色眼睛一瞪人就好恐怖……
周圍安靜了,薩若汶也終于能安靜作畫了。
因為昨晚沒有睡好,他今天心情确實有些糟糕,頭也暈暈的,不過還好,不影響作畫。
也許是因為這是個神話真實存在的世界,所以雖然人類科技不發達,但這個世界的藝術很有水平。
薩若汶知道的一些現代繪畫技巧,在這個世界其實也有類似的,所以上手很快。而且隻是畫一副甲方要求能看就行的肖像,他這個正常練習時間遠達不到要求的三腳貓完全可以勝任。
他更擅長的其實還是音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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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麗舍的風不是外面冥界特有的毒蛇般的冷風,拂過臉頰像是一個個輕柔的親吻。這裡很像是地獄中綻放的花朵,冥界的黑暗也無法覆蓋其中的光芒。
裡面的靈魂也是。
菲迪亞斯雖然有些沖動易怒,但更多是仗義善良,是個真性情的好人。
那個哀悼着自己可憐兒子的老人,薩若汶知道,他是遠近聞名的慈善家,一生救助了許多孤兒。
還有一個小小年紀為了救一隻狐狸而死去的小女孩兒,是愛麗舍裡的小團寵;一個保家衛國的大勇士,在愛麗舍裡成了狩獵隊裡最勇猛的獵手;救死扶傷無數的醫生,在愛麗舍開始研究靈魂會不會生病了。
大家都是很好的人。
但這也讓薩若汶想起他之前在冥界晃悠時看到的景象。
惡人前去塔爾塔洛斯,善人來到愛麗舍。現在冥界有關鬼魂的硬性規則其實就這麼兩條,但實際上不是所有鬼魂都能順利走上他們該去的道路的。
冥界有着不亞于大地的寬廣,而且很多地方景色雷同,在黑暗之下,根本難以辨認方向,無人指引很容易迷路。
愛麗舍裡面有很多鬼魂都說過自己過五關斬六将找到愛麗舍路的經曆,其中可能有誇大成分,但每一個都充滿着驚險與刺激。
畢竟冥界真的是一個鬼魂可能走着走着就沒了的地方。
薩若汶想,難道那些冥神們不知道嗎?
當然知道,隻是不在意罷了。
希臘神話裡神對人的态度很微妙,不高興了搞個大滅絕,但人似乎又得必須存在,所以時不時又要造人。
對人的靈魂就更是微妙了。說不重視,想想冥王案上成山的公文;但說重視,其實鬼魂消散多少,薩若汶猜想那些冥神眼睛都不眨一下。
真是奇怪。
胡思亂想一通,薩若汶将最後幾筆在落下,正想對端坐在凳子上,臉都憋紅了的菲迪亞斯說可以動了,他的眼前就一黑。
是純粹的黑。
薩若汶反應的時間都沒有,視野連同意識,徹底陷入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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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綠的眼睛重新睜開了。
其主人掃視全場,一派肅然。
凳子上的人類産生了一種被兇猛巨獸盯上的恐懼,開始遏制不住地顫抖。
巨獸看了看自己眼前的畫布,再看了看他,一言不發。
可憐的人類幾乎要在這意味不明、宛如實質的視線下窒息了,他隻能僵硬着身體,直愣愣地、不理解地看着剛剛雖然心情不好但面上也溫和的友人,突然爆發一陣恐怖的氣息,然後丢開畫筆站起身轉身就走。
“薩若汶……!”
菲迪亞斯極度害怕,但心裡更加擔憂自己的友人怎麼了,當他背對自己,那駭人的目光消失後,他忍不住吼了一句,連忙站起身想要追。
友人——菲迪亞斯不知道他現在還算不算是他的友人了,總之那人轉過頭瞥了他一眼,讓他生生凝固在了原地。
物理意義的凝固。
“愛麗舍,人類靈魂。”那人似乎在自言自語地思索什麼,說完,他便突然消失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