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迪亞斯站到老人身後,也點點頭。、
使者便收起手杖,反正冥王陛下從未說過此事需要保密,既然老人不在乎他人知道,他也懶得說什麼。他重回話題:“是,我奉陛下之命為你帶來你兒子的生平經曆,也是你的兒子遭到悲劇女神報複的真相。”
說着他拿出了一封信,卻沒有立刻交到老人手中,帶了一點憐憫說:“不過,陛下有令,說你可以選擇打開信封接受真相,或者駁回信件沉浸于現在的謊言裡。”
怎麼這麼說,菲迪亞斯皺起眉,這使者不是來說薩若汶複仇的信息的嗎?怎麼這麼聽來反倒是老人兒子自己有什麼不對的地方。想着他擔憂地看了老人一樣,便見老人看着使者手裡的信,低垂着頭不知道在想什麼,臉上滿布的皺紋裡幾乎都要抖出愁慮。
菲迪亞斯在糾結要不要開口問什麼時老人終于擡頭看向使者,有些褪色的眼睛複雜難辨,“使者大人,這封信是一位名叫薩若汶的青年寫的嗎?”
還好使者還算有耐心,沒有對他們沉默許久還沒決定拿不拿生氣,“我不知道,陛下隻說是你們都認識的人寫的。”
他們都認識,可能在冥界愛麗舍之外還找得到冥神的,不就隻有薩若汶了嗎?
可他們光知道薩若汶和冥神認識,卻實在沒想到,能和冥王陛下有關系啊,都能讓冥界使者前來送信。
菲迪亞斯和老人對視一眼,看到了彼此眼底的驚訝。
以薩若汶的性格,如果沒查到結果他是不會貿然來信的。老人想着剛剛使者的樣子,心裡已經有了也許來信内容完全不是他想的樣子的底,咬了咬牙問:“使者大人,我是不是受到了欺瞞?”
使者不言,隻是歎了口氣,将信件往前遞。
菲迪亞斯也意識到了不對勁,但來不及勸阻神明,就看見老人顫抖着手拿過了信件迅速看了起來,他啞了嘴巴,有點不知道該怎麼做。
使者見自己的使命已經完成,便轉過身想要離開,卻被菲迪亞斯一下叫住了,疑惑地轉過頭看這個魯莽的人類。
菲迪亞斯握緊拳頭,“大人,我想問問您見過薩若汶嗎?他最近怎麼樣?”
“薩若汶,是誰?”使者歪歪頭不明白。
“啊……”菲迪亞斯愣了下沒想到對方居然不知道,但也很快反應過來,描述友人的外表,“就是一個黑色長頭發、墨綠色眼睛的青年,男的,長得很帥,皮膚很白,大概比我高半個頭的樣子,嗯……”
但不知道為什麼,越描述,那位使者的眉毛皺得越緊,把菲迪亞斯吓得說不出話來。
使者問:“你在哪裡見到的這位?”
菲迪亞斯不解,"呃,就是愛麗舍啊?"
“多久?”
“大概、大概三四年前?”
使者似乎想起了什麼,上上下下仔仔細細地把菲迪亞斯打量了一遍,臉冷得就像冥河裡的冰塊,氣氛一下降了下去。
菲迪亞斯不明所以,身上被看得起毛,還好,這時候老人已經看完了信,他連忙把注意力拉回來問老人:“怎麼樣?”他猜想信上應該沒寫什麼好東西。
誰料老人沉默了一會兒,最後冷笑了一聲,怒道:“我就說這幾年愛麗舍的方向已經明晰,為什麼他還是未來到樂園,原來是根本無法來到這裡,活該啊活該!”
老人是善良而非傻子,說實話,死了這麼久後,他對活着的太多事都有些模糊不清了,但總還記得當年病重時,兒子推開門扉,哭着說沒有讨到草藥的樣子。
那時候,屋外風雪大作,兒子雙手被凍得發紅麻木,眼淚鼻涕凝成一團,悲痛欲絕的模樣給了老人很深的印象,他其實不是一個害怕塔納托斯的人,妻子為他幾乎無藥可救的病痛哭時他甚至還有心情反過來安慰對方,說之後的人生如果沒有他,也要好好活下去。
隻有在死前,他見到年幼的兒子如此悲傷,他才有了一分恐懼——他害怕自己死了。他還沒有認認真真陪過這個會叫他“爸爸”的小孩,沒見到他的長大,還沒有教對方射箭,沒有和妻子見證對方結婚生子,沒有……
于是他閉上眼前,握着自己妻子的手,用幾乎聽不到的聲音說:“好好陪陪孩子吧……”
而現在,這一封信将他死前最後的囑托襯托得多麼可笑?
這話說的有些直白了,幾乎等同于直說他那兒子根本進不了天堂活該去地獄。菲迪亞斯吓了一跳,“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老人明顯不想多說他那兒子做的混賬事,冷哼一聲,轉而對使者懇求道:“大人,我想請求您能否帶我去見一面寫信者,如果沒有他,我想我還會被蒙騙于一個謊言之中,我無論如何也想當面感謝他的幫忙。”
怎麼可能随意把人類的靈魂帶出愛麗舍?使者正想拒絕,就見菲迪亞斯也附和,“對啊,大人,我也想見見薩若汶,他當年幫我解除詛咒,還為愛麗舍的靈魂們指明方向,我也一直想當面向他道謝。”
使者忽就愣了下,沉思了一會兒,居然答應了他們,“可以是可以,但我說好,你們随我去冥王宮裡,必要跟随在我身後,恪守禮儀,不能打擾到任何神祇。”
薩若汶居然在冥王宮?菲迪亞斯眼睛都瞪圓了,對他這位友人曾經的低調感到驚奇。
他不會就是一位冥神吧?
他和老人對視一眼,默契地如此猜測。如果真是這樣,也能解釋薩若汶為什麼能做這麼多事了。
就這樣懷着各自的心思,他們跟着使者幾年來第一次離開愛麗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