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缪和蘇特爾一起把桌子收拾幹淨,蘇特爾還洗了一塊小布子,仔仔細細的把桌子擦了一遍。
塞缪在水池邊洗碗,不時回頭關注着蘇特爾的情況,看到他的指尖因用力而微微發白,桌子的邊角都有照顧到,連桌腿與地面的接縫處也不放過。
這過分謹慎的姿态讓塞缪想起自己曾經救助過的流浪貓。
勤勞的幼崽很快得到了獎勵,嘴巴裡被塞進去一塊涼嗖嗖,甜滋滋的果肉,他鼓着腮幫子嚼了一會兒,咽下去。擡起頭,亮晶晶的綠色眸子盯着塞缪看。
塞缪忍不住輕笑,覺得蘇特爾像隻偷吃堅果的小松鼠。
接着,在殷切而又帶着期盼眼神的注視下,一盤被切成剛好入口小塊的蘇葉果端了上來。
“這是什麼?好好吃。”
蘇特爾用手拿起一塊果子,也想要往塞缪嘴邊塞,卻在指尖即将觸碰到塞缪嘴唇的瞬間猛地停住。
“等、等一下!”
小蘇特爾慌亂地收回手,銀發随着急促轉身的動作在空中劃出一道流光。
他三步并作兩步沖進廚房,拖鞋在地闆上發出啪嗒啪嗒的聲響。
塞缪聽見抽屜被拉開的聲音,還有蘇特爾小聲的自言自語:“不是這個……啊,找到了!”
當蘇特爾舉着牙簽跑回來時,塞缪才意識到自己的疏忽。小雌蟲的耳尖紅得快要滴血,卻還是固執地将果子戳在牙簽上,遞到他嘴邊。
“好吃嗎?塞缪。”
蘇特爾的聲音很輕,像是怕驚擾什麼,那雙翡翠般的眼睛卻亮得驚人,裡面盛滿了小心翼翼的期待。
塞缪故意慢慢咀嚼,看着蘇特爾緊張得屏住呼吸的模樣。果肉清甜的汁水在口腔中蔓延開來,帶着一絲奇特的清涼感。
“嗯,”他伸手揉了揉蘇特爾柔軟的銀發,指尖傳來微涼的觸感,“崽喂的格外甜。”
這句話讓蘇特爾的睫毛劇烈顫動起來。他無意識地咬住下唇,那裡還有剛才沾到的果汁,在燈光下泛着瑩潤的光澤。
夜色漸濃,卧室裡隻餘一盞暖黃的床頭燈。獨立完成洗澡的蘇特爾抱着新得的獎勵——一隻小熊玩偶,手指無意識地揪着它毛茸茸的圓耳朵,把絨毛都揉得翹了起來。
“你什麼時候拿的?”蘇特爾把臉半埋在小熊背後,隻露出一雙亮晶晶的眼睛,“我怎麼沒瞧見?”
塞缪斜倚在床頭,看着小雌蟲明明很喜歡卻強裝不在意的模樣,忍不住逗他:“不告訴你。”
蘇特爾聞言立刻把小熊往懷裡摟得更緊了些,指尖都陷進了絨毛裡。他故作冷淡地别過臉,但塞缪分明看見他偷偷用臉頰蹭了蹭小熊的腦袋。
“下次再給你買别的。”
塞缪伸手輕拍蘇特爾的背,感受到掌心下單薄的肩胛骨。小雌蟲的身體明顯僵了一瞬,又慢慢放松下來,像隻終于放下戒備的幼獸。
“睡覺吧。”
塞缪輕聲說,看着蘇特爾抱着小熊慢慢蜷縮進被窩。銀色的發絲散在枕上,在暖光下如同流淌的月光。
那隻被蹂躏的小熊歪着腦袋,黑豆般的眼睛在昏暗中閃着溫柔的光,就像此刻塞缪注視着蘇特爾的目光。
夜半時分,塞缪醒來發現蘇特爾不知何時已經滾進了自己懷裡。
小雌蟲的銀發鋪散在枕上,在月光下如同流動的銀河。他蜷縮的姿勢讓塞缪想起地球上的侄女——那個總愛抱着玩偶來找他講故事的小丫頭。此刻懷中真實的溫度讓他恍惚的感受到一絲久違的、關于家的感覺。
或許穿越時空的裂縫也沒有那麼可怕。
晨光微熹時,塞缪感到臂彎一沉。蘇特爾的輪廓似乎在一夜之間變得更加分明,下巴的線條褪去了幾分稚氣。但睡姿卻依然像個孩子,把懷裡那隻可憐的小熊勒得變了形。
*
晨光透過紗簾,在卧室門口投下斑駁的光影。
塞缪看着眼前這個一夜之間蛻變的少年——昨夜還蜷縮在他懷裡的蟲崽,如今已如青竹般抽條,站姿筆挺如松,墨玉般的眼眸裡沉澱着塞缪讀不懂的複雜情緒,薄唇抿成一道冷硬的直線。
那身滑稽的草莓睡衣穿在他身上,竟莫名顯出幾分淩厲的氣勢,像把裹着絨布的利刃。
蘇特爾恢複的很快,這讓塞缪有些許欣慰同時也有些怅然
“雄主。”
蘇特爾看着走神的塞缪,喚了一聲,聲音低沉了許多,帶着幾分不自在的僵硬。
晨光斜切進卧室,在兩人之間劃出一道金色的分界線。蘇特爾站在光影交界處,修長的身影一半浸在暖色裡,一半沉在陰影中。塞缪緩步走近的腳步聲像是某種倒計時,每一步都讓少年脊背的線條繃得更緊一分。
他垂眸盯着地闆,銀白的睫毛在眼下投下鴉羽般的陰影。
記憶在腦海中撕扯——昨日記憶裡抱着小熊撒嬌幼年體的喜愛和親近,與身體在殺場浸潤多年後成年體的下意識警惕和懷疑在腦海中不斷交鋒,都想要争奪這副身體的控制權,快要将他整個人撕裂開來。
“雄主。”
在塞缪即将進入他攻擊範圍的前一刻,他再次開口,聲音低沉平穩,卻将敬語說得像在進行最後的警告。骨節分明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着睡衣下擺,那裡印着幾個滑稽的小草莓圖案。
塞缪注意到他脖頸處暴起的青筋,那是極力克制本能反應的表現。
他最後在距離蘇特爾一米的距離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