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正背對着門站在洗手台前,水流嘩嘩作響,他修長的手指在流動的水中反複揉搓,淺藍色的醫用口罩遮住了大半張臉,隻露出一雙低垂的眼睛——濃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陰影,恰好掩蓋了明顯的黑眼圈。
"是哪裡不舒服呢。"醫生的聲音透過口罩傳來,帶着明顯的疲憊和沙啞。
他關上水龍頭,甩了甩手上的水珠,水漬在瓷磚地面上濺開細小的水花。
塞缪将嶄新的病曆本放在診桌上,紙張與桌面接觸時發出輕微的啪嗒聲。
“其實不是我,是……”塞缪停頓了一下,斟酌着用詞,“是我的蟲崽……”
他并不想讓其他人知道蘇特爾已經被一隻雄蟲強制用卑鄙的手段匹配,等蘇特爾清醒過來,他們遲早是要解除這段不正常的關系的。
他思索的時候正巧垂下頭,方才堪堪被衣領遮住的後頸處露出來,那裡非常光潔。
醫生的鋼筆突然在紙上頓住,墨水暈開一個小小的黑點。他擡起頭,鏡片後的眼睛閃過一絲詫異,但很快又恢複了職業性的平靜。
“昨天晚上睡覺的時候……”塞缪的聲音不自覺地放輕,目光落在診室牆上的挂鐘上,回憶着昨晚的情形,“我發現他在我懷裡發抖……”
他停頓了一下:“雖然隻是很短暫的時間,但是我還是有些擔心。”說到最後幾個字時,他的聲音幾乎微不可聞,“他之前精神之海受過傷,會不會跟這個有關系?”
診室裡的光線被百葉窗切割成細碎的金色條紋,随着微風輕輕搖曳。醫生手中的鋼筆在紙上快速滑動,發出細密的"沙沙"聲,像是某種隐秘的摩斯密碼。
醫生并沒有先回答他的問題,而是繼續問:“還有什麼其他表現嗎?”
醫生的聲音隔着淺藍色口罩傳來,略顯沉悶,"比如他有告訴您疼的具體是哪裡嗎?"
“沒有,他不太願意和我說這些。”他的目光落在窗外的樹影上,聲音裡帶着幾分無奈。
記憶中的小蘇特爾就像一本攤開的書——那雙翡翠般的眼睛會因為吃到甜食而閃閃發亮,也會因為被拒絕而蒙上水霧。但現在站在他面前的少年,卻将所有情緒都鎖進了冰封的湖面之下。
塞缪不完全統計,從今天早上蘇醒到現在不過幾個小時,蘇特爾的目光已經不下十次飄向窗外。他的手指總是不自覺地摩挲着空蕩蕩的手腕,表情嚴肅,像是在思索着什麼。
塞缪并非想要禁锢這隻羽翼漸豐的雛鷹,相反,他比任何人都希望蘇特爾能自由翺翔。但這一切的前提,是确認那些看不見的暗傷不會在某個深夜突然發作。
他對雌蟲的身體了解太少,解除抑制環後的蘇特爾表面的傷口雖然已很快的速度痊愈,但就像一座看似平靜的火山,沒人知道深處是否還湧動着危險的岩漿。
少年時期的蘇特爾比幼年體更加警惕,這塞缪很頭痛,花了些時間才讓他同意接受檢查。此刻他坐在醫生面前,隻希望能從專業的人口中得到一個确切的方向。
之少他要知道蘇特爾的身體狀況是什麼原因引起的,最好也要有相應的治療手段。
醫生聽到他的回答,頓了一下:“那,其他人呢?”
“比如他的...雄父,會知道什麼嗎?”
塞缪的背脊瞬間繃直,手指無意識地攥緊了膝蓋。他還沒忘記他現在的身份是蘇特爾的雌父,是一隻雌蟲,他搖搖頭,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努力維持着平靜的表情:“不太清楚。”
接下來的問診像一場謹慎的探戈。塞缪根據這兩天與蘇特爾的相處,盡可能給出準确的回答。當問題超出認知範圍時,他就輕輕搖頭。
“軍雌的自愈能力極強,這種情況并不常見。”醫生最終放下鋼筆,金屬與桌面碰撞的聲響在安靜的診室裡格外刺耳。
他推了推眼鏡,鏡片反射的冷光遮住了眼神:“我建議他接受精神之海的疏導。”
“疏導?”塞缪的聲音有些發緊。
他想起光腦上查到的資料,将精神疏導的方式分為兩種,
第一種是常規的精神疏導——雄蟲釋放信息素來安撫雌蟲躁動的精神之海。這種方法見效緩慢,就像用滴管給幹涸的田地澆水。
那些在疏導中心工作的低等級雄蟲,釋放的信息素稀薄得如同摻了水的酒,往往需要反複多次才能見效。更危險的是,如果雄蟲和雌蟲等級相差太多,低等級的信息素安撫很有可能會變成催化雌蟲暴動的催化劑,對雌蟲的精神之海造成更嚴重的後果。
另一種就是通過匹配,這種方法閑置沒有那麼多,相對安全,也是大多數雌蟲獲得高濃度信息素的方式,雄蟲的□□中會有高濃度的信息素存在,太多雄蟲将□□中的高濃度信息素當作籌碼,迫使雌蟲戴上各種屈辱的抑制器。那些冰冷的金屬環扣,就像給野獸套上的枷鎖。
還有一種比較獨特的方式,是偶然間塞缪在整理書房裡塞倫留下的手信時發現的。
裡面提到了和□□同樣對于雌蟲能起到強效的安撫作用的一樣東西——血。
“我初步懷疑是精神力紊亂後出現的後遺症,但是具體的情況還需要您帶他到這裡來做一個詳細的檢查。”
塞缪點點頭,說:“他已經去做了,醫院裡所有的檢查項目我都選了一遍,這樣子檢查結果應該是比較有參考價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