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會這麼熱!
林聽擡手下意識地擋了一下太陽,高大清瘦的身軀在陽光下青春鮮活,成熟潇灑,單單站在那裡,簡單的動作,就讓人覺得他很好相處。
他忍受着烈焰,深深地蹙起了眉。
就看見,小賣部門前有一些人不斷地從貨車上往下來搬東西,向上,寫着“聽山”超市的塑料牌匾被陽光照得發亮。
門大開着,塑料門簾内,透過空隙可以看見整齊的貨架,貨架上空空如也。
門口是一個裝滿雪糕冰激淩以及冰水的冰櫃。
冰櫃旁邊堆積了很多貨物,大大小小的箱子和透明袋子裡的小吃,雜物、五金等等,差點把門口的這一小片地方都占滿了。
隻留了一小條供一人通行的道路。
七八月是島上最熱的時候,同樣也是旅遊旺季,來往的遊客衆多,生意相對地好做一些。阿公在這段時間裡也就相對忙碌一些。
林聽緩了好一會兒,才忽略掉了炎熱,重拾愉悅,擡腳走到一箱子礦泉水邊兒,俯身很輕松地就抱起來往前走。
他的聲音中洋溢着快活,卻聽不見一絲顯擺的意思:“阿公!我們來看你了,我考到北電了,報了導演系——”
阿公在屋子裡應着聲兒,聲音渾厚有力,且調子拖得很長,隻聽見聲音卻不見人影。
林聽腿長,一步兩個台階,幾步就跨進了門。
他把箱子放在地上,轉頭看着阿公,問道:“阿公,我叫你呢,你怎麼不出來啊?”
“算賬呢。”阿公按着計算機,頭都不擡!
他啪啪算出了結果,拿起筆在本子上寫下一個數字,才滿意地擡起了頭,繞過櫃台走了出來。
“來了怎麼也不提前說一聲啊,我去碼頭接你。”
林聽道:“不用,我跟梁恩哥來的。”
“梁恩也來了啊?”阿公有點意外。
——送林聽來青州嶼的次數多了,阿公是認識梁恩的。
“嗯。”林聽帶着阿公朝外面走,道:“我爸在忙着拍電影,我媽在籌備演出,我就隻能讓他把我送過來了,哦,對了,我還要拍電影呢,時長不少于半小時,梁恩哥過來不隻是為了送我,還帶了一後備箱的攝影機,其他的演員了設備了,要過幾天才能到。”
“你肯拍?”阿公斜睨了他一眼問。他孫子的性子他還是了解的。
“現在不太願意。”林聽刻意壓低聲音,湊近阿公耳邊,“我現在隻想談戀愛,一會兒幫您把東西搬完,我就要溜了。”
阿公:“……”
“随你便。”他道。
林聽和阿公兩個人已經走出了超市,來到了梁恩的車跟前。
阿公掃了眼地上的東西——攝像機、書包、行李箱、禮品盒等等,占據了一方之地。
他把目光落在梁恩臉上。
梁恩從後備廂裡拿出最後一個行李箱放在地上,看向阿公,笑道:“老爺子看着氣色這麼好啊。”
“哪裡,隻是休息多了,”阿公道,“林醒又去哪兒拍電影了?高考結束了都不來送送聽聽。”
林聽在邊上開玩笑似的附和,“就是。”
梁恩笑笑,“在美國拍新電影呢,快拍完了,走不開,等拍完了就會過來,哦,對了,聽聽報了北電導演系,您剛才聽見沒有?”
阿公很淡定,他知道林聽父子之間的事情,對此他曾無數次地說過林醒。
但林醒始終不聽。
阿公輕歎一口氣,道:“聽見了,他去北電也好,省得别人拿他和林醒比較。”
林聽擡手攬住阿公的肩膀,笑道:“這話我愛聽。”
幾個人把東西搬進屋子,和送貨的人一起把屋子收拾了一會兒,吃過飯之後,林聽和阿公一起送梁恩離開。
這個時候青州嶼已接近日落,店門口的塑料門簾被架在門框上,從這裡向遠處眺望,能看見燦爛的晚霞。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才有了涼爽的風。
雲,白天看不到的雲,在溫度相較于溫和的時間段裡,出現在天邊。
它們均勻地分布着——從南到北,從東到西。
也不再隻有白色了。
它們的色彩更加豐富,更加飽滿透亮了,輕盈單薄,低低的,寬廣地籠罩住大半個天空。
晚霞前,林聽看見阿公掃了他一眼,擡手把梁恩拉在一邊,走到林聽聽不見聲音的地方說着什麼。兩個人神情嚴肅,像是在讨論什麼大事情。
林聽隐約從阿公的嘴裡聽到了他爸的名字。
不用猜都知道在說什麼。
于是林聽便失去了興趣,轉身往回走,在進門前,在冰櫃裡拿了一支冰棍吃,擡腳跨進了門。
青州嶼的溫度已經降了下來,外面很熱鬧,一群小孩呼啦啦地從店門口跑過去,又呼啦啦地跑過來,嘻嘻哈哈的。
他邊吃邊上到二樓進到自己的房間裡,放下冰棍,從行李箱裡翻出新的衣服。
——他身上的衣服已經在搬貨的過程中被弄髒了。
一件白色的T恤被他從頭套了進去,或許被這些小孩感染,他換上褲子的時候,還在哼歌。
他現在滿腦子都在想着愛情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