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上隐隐約約傳來交談的聲音,他望向一級一級向上的樓道口,淺淺地蹙了一下眉,他們到底在說些什麼呢?
李飛會把全部的事情告訴阿公嗎?
阿公知道秦從如此凄慘的身世,會不會同情他?
同情可不是一個褒義詞,它總是賦予了很多苦難悲慘的想象,使得排在它後面的主人公,常常沒有開始自我講述就被固有的形象先入為主,定型了。
林聽雪亮的眼睛,輕輕一眨,心裡就歎了口氣,他可不希望秦從被人同情。
不過,先等他們談完吧。
他從那裡收回視線,随手掏出了手機打算玩把遊戲,可是,高陽幾個就在這個時候來看望他了。
高陽甚至連門都沒進,就在前面大聲嚷嚷。
“林聽!林聽呢?!不會還在床上躺着呢吧?”
林聽很無語,他的腳雖然傷得很重,但都養了好幾天了,還不至于一直癱在床上。
他邊淡定地玩着手機,邊淡定地提高了聲音朝外面喊:“你倒是進來看看啊,在外面能看出來個什麼名堂?!”
一陣腳步聲。
高陽拿着一個巨大的水果籃走了進來,一進來就放在了收銀台上,收銀台都震了一下。
“你不至于吧?”林聽蹙眉看着那拎起來得把自己拽到地上的水果籃,有點震驚,“我隻是腳腫了,又不是得癌了,這麼大個果籃吃不完都浪費了。”
高陽一本正經道:“這是我對你滿滿的愛。”
林聽:“……”
他放棄掙紮了,說:“随你便,你找個地方自己放下吧。”
高陽就自己找地方放去了。
郭子凡和喬麟一個人拿了一捧花,一個人拿着一盒巧克力,統統送給了他,作為看望的禮物,祝福他早日康複。然後三個人就在下面聊了起來。
這邊是很熱鬧,但樓上的氣氛卻異常凝重。
李飛向阿公簡單講述了秦建林向秦從索要遺産以及秦建林進局子的兩件事情,并要求帶走秦從。
“鬧出的動靜實在太大了,”李飛喝了口茶,“我不放心就過來看看,秦建林不是個容易被控制的人,出來後一定還會再找過來,既耽誤電影的拍攝也危害你們的安危。”
阿公這下算是知道林聽頭上和腳上的傷是怎麼來的了。
一個大人怎麼能這樣不知輕重,追着一個小孩子不放,還要向他索要一份和他沒有半分關系的遺産。
李飛的話不無道理,秦建林一定會再找過來,他不能接受林聽再受傷,也不能容忍生活被其他人打擾,但是林聽的電影已經定下了秦從,一個連林醒都同意的演員,突然之間撂挑子不幹了,誰能承擔得起損失。
阿公深深蹙起的眉舒展開來,說:“我同意你帶着他離開,我不想我孫子再有什麼閃失,這是我的态度,”他對秦從道:“但是你接了他的電影,你能不能離開,還得他說了算,如果連他也同意,那你就走吧,至于林醒那邊,我會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訴他,他應該也不會在未來為難你,耽誤你的前途……至于聽聽,他估計也不會讓你走的。”
秦從定定地看着他。
他現在有種啞巴吃黃連的感覺,接李飛電話的時候,李飛還說會等他電影拍完的時候,會來看看他,如果拍完時間充裕會帶他回法國。
如果拍完剛好開學就算了,等寒假再來接他。
隻是沒想到李飛會這麼快過來。
阿公的一段話,似乎也在埋怨他,明明林聽是因為秦建林受了那麼嚴重的傷,而他卻選擇了隐瞞,不僅如此,還留了一個隐患在島上。
秦從對此無話可說,他想了想,自己一開始就是打算拍完這部電影就回家的,可現在發生了這樣的事情,他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走了,就真成了不負責的人了。
不走,可秦建林終究是個隐患,也隻有自己離開才能帶走秦建林。
劇組乃至是這裡都經不起秦建林的折磨,他也不想自己的事鬧到最後全劇組都知道。
半晌,他做了決定,說:“我會離開。”
阿公看着他,歎口氣,“這跟你沒什麼太大的關系,讓你離開也是無奈之舉,既然這樣,我下去接替他,你待會兒和聽聽說一下吧,如果他同意,那我就去和林醒說。”
秦從:“好,給您添麻煩了。”
阿公的肩膀跟着放松下來,說:“自便吧。”
阿公離開後,秦從煩躁地蹙緊了眉,李飛拍拍他肩膀,說:“你真的想好了?”
秦從都氣笑了,反問:“我還有選擇嗎?”面對着李飛他即使生氣,也依舊保持着教養,聲音盡量平靜,“你來之前為什麼不給我打招呼,不是說要等我拍完電影嗎?而我對于我即将要離開的事實一無所知,你讓我很被動也讓我很難堪!”
李飛不笑了,頓了頓,認真說:“理由我已經說得很清楚了,我當時的确是想着等你拍完人家的電影再說,但是後來又一想,與其不做失信的人不如做一個不給别人找麻煩的人,你要是還願意留着這兒,你們的電影就永遠都拍不成,與其耽誤人家不如讓他們再找一個演員,而我也不用擔憂你的人身安全。”
是的。李飛的話說得沒錯,與其不做失信的人不如做一個不給别人添麻煩的人。
《晦暗99天》一個月根本就拍不完,而秦建林在警察局待的時間僅僅隻有25天。今天算上的話,連20天都不到了,而林聽的傷還沒有完全好,如果這個時候再來鬧,真的會給林家增添很多不必要的麻煩。
所以,他隻能離開。
昨天晚上還說要和林聽建立一個相對來說堅固的關系呢,現在看來要食言了。
秦從的火氣發出去了,人也安靜了。
他提起水壺倒了一杯水喝下去。
李飛笑問:“這下好受些了?”
秦從:“……我先等他腳好了再走吧,這幾天你就和我住一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