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的氛圍恰到好處,河水深深地陷入河谷裡,從下往上滲透着幽幽寒氣,緩緩地流淌着。
雪山上的皚皚白雪看多了,在太陽的反光下會覺得刺眼。便移開眼睛,去眺望别處的山坡。
飽滿的綠色從四面八方延伸開來,随着山坡和溝壑,像坐過山車一樣起伏蔓延。山頭上有一頂白色的帳篷,散漫的羊群正在牧人揮動的鞭子下聚聚散散,緩慢前行。
這裡被群山包圍,上空的陽光明亮而溫暖,一道金色正在逼近,太陽即将落下,草原上也逐漸熱鬧起來,那個牧民開始唱歌了。
曲調悠揚廣闊,似乎能從他高亮的嗓音裡,聽出熱情和惆怅。
不管怎麼說,都是幸運的。
溫吞的風吹在臉上,帶着廣袤的自由氣息,飄到鼻腔裡,清新而自然。
高陽和喬麟搬着小凳子坐在氈房前安靜地看風景,郭子凡在邊上吵吵,真不知道他一個結巴竟然在這個地方能和别人聊起來。
秦從回想這兩個月其實還是很長的,回頭一想竟然發生了那麼多事。
爸媽去世,秦建林來鬧事,而自己為了散心來到青州嶼認識了林聽,認識了這一圈人,和他報在了同一所大學,還拍了天才導演林醒的電影。
夏天正在一點點結束。
明明眼前都是時光流淌的痕迹,但想起來就會意識到其實一眨眼就過去了。
從六月到現在,他接受父母去世的消息,從中走出來了嗎?
秦從想,如果一個成年人要用整整兩個月甚至是更長的時間來消化至親離去的事實,會不會太長了些?
這兩個月,他頹廢,不願意與人接觸,就算是來到青州嶼借住在林聽爺爺家,擁有兼職,用兼職來分散注意力,還接受了電影,但他仍是一副拒人于千裡之外的樣子。
那現在呢?
好像是比之前好了些,至少,他願意開玩笑了,比如去逗林聽,譬如方才所說的:“你不會愛上我了吧?”
放在兩個月之前,他死也不會說出來……雖然有點誇張了,但他絕不會說出這種話。
說起來還真是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啊,他在不知不覺中就被這群人感染了。
輕松的氛圍令他愉悅,不會短暫地想起過去的事情了。
“好漂亮啊。”林聽倚靠着椅背,感慨了一句,“真想一輩子住在這兒啊。”
“行啊,我陪你。”秦從也想住在這兒不走了。
“真的?”林聽立刻扭轉了頭,望着他,眼裡都是明亮的世界,他當然明白不可能一輩子都住這兒了,就連牧民也是接連搬家的,“那,那明年暑假來這兒度假怎麼樣?”
明年啊,還有明年!
那簡直太好了!
他想想都覺得開心。
秦從看林聽這麼開心,便笑了笑輕點了一下頭,說:“嗯。”
“那說好了啊,不許反悔。”林聽說。
“好,不反悔。”秦從答應下來。
林聽喜滋滋地轉過去,嘴唇抿成一條線,此時此刻,如果有個醫生來測試他的心跳,那一定會把醫生的耳朵震聾。
風輕輕地吹着,秦從擡手碰了碰林聽的肩膀,問:“還疼嗎?”
梁恩帶的暖寶寶非常管用,林聽貼了一早上就感覺好很多了。
林聽搖了一下頭,換了個話題:“你說我們晚上會吃什麼?還是羊肉嗎?”
“這兒除了這些應該也沒其他吃的了。”秦從說。
“第一次對吃肉産生煩惱。”
秦從:“……”
“你要不吃給我?”
“那我晚上餓了怎麼辦?”
“忍着。”
“你怎麼那麼殘忍?”
秦從:“……”
林聽飛快地蹙起眉來,朝他看了一眼,聽語氣是沒當真,隻不過這個樣子蠻好笑的。
他沒忍着低頭輕聲笑了起來,林聽就伸手過來勾住了他的脖子,勒令他不許笑,不然,晚上吃掉他的那一頓晚飯作為報複。
他笑了好一會兒,肚子都有點疼了,才揮手說,不笑了,開個玩笑,林聽才放開他。
這時候,林醒在後邊叫林聽。
秦從和林聽回過頭,就看見林醒邊往這邊走邊說:“把下午的戲份重拍一下,不行。”
不行?
他和林聽對視一眼,都站了起來。
林聽不明所以,問林醒:“為什麼要重拍啊?”
“鏡頭裡對招财的傷害沒有表現出現,隻是一晃而過,太假了,”林醒走過來,語氣生硬且霸道,完全把自己放在了導演的位置上,“沒有緻命的傷害,她最後怎麼會自殺呢?”
他擡手指了指已經收工的劇組,下達命令,“明天下午再拍吧,我要親自把關。”
意思就是輪不到林聽插手了。
自從林醒來到這裡,即使他的話很少,即使多數情況下退居幕後,不過多管劇組的事兒,卻無時無刻不向外透露着霸道和不容置疑,讓人不敢忽視他的存在。
和媒體傳言中的形象很符合。
他有實力這一點秦從必須承認,但這種居高臨下和親兒子說話的态度,卻讓他覺得不舒服。
也難怪林聽會讨厭他。
“林導,林聽可以導好戲,您不該用這樣的語氣和他說話。”秦從說,“請你向他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