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恩聽從林醒的安排叫來了加碼,林醒便對着加碼和他的老婆簡單地表達了自己的要求。
她理解自己的丈夫飾演的是一個怎樣的人——隻會喝酒的酒蒙子,這樣的酒蒙子,腦子裡會想些什麼呢……除了酒也就是錢色了。她也知道這是必要的拍攝鏡頭。
面對着城裡來的大導演,努爾極為認真地傾聽,極為認真地理解,對林醒委托的重任尤為上心。等到正式開拍的時候,一個人坐在監視器前,認真地導戲。
林醒說要拍到招财無望的掙紮,拍到布措貪婪的罪惡就好。
在她的記憶裡,無望的掙紮莫過于被捆綁的一生,貪婪的罪惡莫過于一個人主宰另一個人的人生,對于怎麼拍出來……就按照她的理解,讓她能感覺到這份感情就好了。
傍晚的天色依舊亮堂,喬麟畫了個悲慘的妝容,出現在鏡頭裡,和比她大了一輪的男演員加碼搭戲。
秦從和林聽幾個人都沒有太注視監視器裡的畫面,站在遙遠的樹下,隻聽見喬麟聲嘶力竭的呼救和加碼帶着醉意的怒吼。
秦從光聽着都覺得恐怖,心驚肉跳的,林醒怎麼就非得拍這些啊!
他有點接受不了,但那又有什麼關系呢?他隻是一個小演員,能幹預的事情很少。
這場戲拍到天黑才徹底結束。結束後,林醒邀請加碼和加碼的妻子一起共進晚餐——從城市帶來的水果拼盤和火鍋。牧場上鮮少能吃到水果,作為演員的加碼,雖然物質生活上去了,不用過這麼辛苦的遊牧生活,但這種來自記憶深處的東西,卻并未就此消失。
林醒特别感謝了努爾的幫忙,飯桌上和她喝了好幾杯酒,酒過三巡之後,幾個大人沒有一點點的醉意,反倒聊得更歡了。
這邊的大人有說有笑,那邊的小孩兒桌氣氛有點沉重。
林聽看着喬麟。
喬麟凄慘的叫聲還回蕩在他們的腦海裡,怎麼也揮之不去。飯桌上的喬麟卸掉了凄慘的妝容,卻仍舊在拍攝過程中受了傷,左臉顴骨處的皮膚擦破了,雖然第一時間消毒包紮了,但看見白色的紗布,還是會難過。
喬麟是他們之中年紀最小的,平時不吵也不鬧,這次也是一個人跟着他們出來,大概是一顆“護花使者”的心在作祟,以至于……
高陽飽含同情地問:“你這會不會留疤啊?嫁不出去怎麼辦?”
喬麟:“……”
其他人:“……”
怎麼能對女孩子說出這種話?!
秦從斜睨了他一眼,再調轉視線,就見喬麟的臉色變得不好了。
她瞪着高陽,說:“你會不會說話,我隻是磕了一下,還沒到要留疤的程度!”
高陽平淡地“哦”了一聲,“那你這幾天多注意注意,就别洗臉了,沾水再感染了可就麻煩了,這兒可沒醫院和診所能治得了你。”
喬麟嫌他麻煩,有點不耐煩地說:“知道了。”
這下一打岔,飯桌上的氣氛就好很多了。
高陽最先動了手,拿了一大塊羊排沾上韭花醬就開吃,還對林聽說:“這你嘗嘗,不錯耶,也不膻。”
林聽深深地歎口氣,搖了一下頭,“你吃吧。”
秦從看見喬麟看起來并沒有受太大的影響,她注視着飯桌,左看看右看看,拿起筷子挑選了一塊小羊排吃了。
兩個人都開始吃飯,秦從也動了筷子。
他不會安慰人,隻能在菜盤子裡挑了些野生的木耳給她。
碗裡突然多了一坨黑色的木耳,喬麟擡頭,停頓了片刻才道:“謝謝。”
秦從輕笑了一聲,接着,就聽見林聽問他:“我也要。”
他搞不明白林聽和一個女孩子搶什麼。
盡管這麼說,他還是動手夾給了林聽,“哝,吃吧小心眼。”
誰小心眼了。林聽不是那麼真心地白了他一眼,心滿意足地夾起木耳吃了。
氈房裡酒氣熏天,吃到一半,林醒把秦從叫過去說話。
秦從脫了鞋,上炕跪坐在桌子前,林醒倒了杯白酒給他,帶着酒氣說:“能喝白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