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紗掉落在他膝上,他瞬間睜大了眼。
四周陷入一片死寂。
隻是死死盯着台上黑發藍瞳表情錯愕的美人。
真品跟赝品沒有可比性,他站在那兒,所有人的目光便都隻能看到他,具象化的美沖擊着他們的眼球,以至于他們覺得方才競拍的自己像個小醜。
主持人的話筒“砰”地一聲掉在地上,激起重重回響,依舊沒有将衆人從癡迷的凝視中驚醒。
像沉浸在一場美夢中。
那樣濃郁的純黑的柔亮的長發,那樣湛藍的清透的不摻雜質的眼睛,那樣白皙的孱弱的仿佛吹彈可破的肌膚,從頭發絲到手指尖都美得震撼人心。
即便化了妝也透着惹人憐愛的病氣,讓人想起穿行在雨中的藍色燕尾蝶,輕盈、缥缈、易碎。
女娲創造他時一定灌注了全部心血與精力,他站在那裡便是璀璨奪目的星際中心。
颠倒衆生,吹灰不費。
衆人在心底寫起了誇張的排比小作文,一時間竟無人發出聲音,甚至連呼吸都壓抑着。
清硯去撿面紗,卻被對方扣住了手腕。
對方聲音顫抖:“莉塔……”
他什麼都想起來了。
他叫艾德裡安,是一隻雌蟲。
他異父異母的弟弟納西索斯,小名莉塔,是唯一血脈純度百分百的雄蟲,也是整個蟲族的希望。
莉塔擁有無上的精神力,是蟲族的至寶,更是蟲族默認的王,衆蟲眼中,他的地位高于一切。
但小莉塔的身體很柔弱,即便已經成型,依舊隻能一直待在蟲卵裡,不斷汲取營養。
莉塔有完美的外貌,肌膚粉白,睫毛濃密,待在透明卵中美得攝蟲心魄,任何見過他的蟲都會為他着迷,大家一緻認為沒有任何雌蟲配得上他,因此給他取名為納西索斯,納西索斯是古希臘神話中最漂亮的美少年,也是水仙的象征。至于莉塔是艾德裡安起的,意為集萬千寵愛于一身的少女,小莉塔這個名字一聽就跟他可愛的寶貝弟弟很相配。
所有蟲都在期盼莉塔降生,迎接蟲族的未來。
檢測到人類的星系最适宜王的生長,蟲族便決定在人類星系上建立新的家園。
人類在蟲族面前幾乎不堪一擊,不費吹灰之力就奪取了勝利的果實。
然而,包裹莉塔的卵卻在人類星系上消失了。
失去了王的蟲族幾乎因此分崩離析,各種内戰不停上演無休無止。如果沒有王的精神力,蟲族根本無法長久生存,因此隻能暫且撤兵防止傷到王。
十年前,艾德裡安得知了莉塔的消息,尋着蹤迹去找,卻因為羽化突然失敗而陷入休眠。
再次醒來時,他出現在了這裡,被注射了藥劑後忘掉了一切,甚至忘記了自己是蟲族。
但現在他全都想起來了。
他很确定,面前的人就是他的弟弟納西索斯。
清硯有些懵,隻抽出手将面紗折起,身份已經洩露,遮住臉沒必要了,不如坦然一點。
他看了眼艾德裡安,關心地詢問他:“莉塔?莉塔是誰?她怎麼了嗎?”
清澈動聽的聲音撥動心弦,衆人如夢初醒。
主持人清醒過來後就忍不住開始汗顔,連忙解釋:“他雖然叫清赝,但是是赝品的那個赝,我們絕沒有冒犯您的意思,請您不要生氣……”
如果能得到正品,他們哪裡會弄一個赝品,誰讓裴清硯的哥哥是裴清寂,誰敢真的去碰清硯?
但哪裡想到裴家二少爺會突然出現在這裡。
衆人蠢蠢欲動,卻又不敢亂動,展台上的美人像一塊剛從冰箱裡拿出來的藍莓蛋糕,散發着清純的馥郁的甜香味,清涼綿密的奶油下是蓬松柔軟的蛋糕胚,他們被香氣饞得不行,卻又沒膽量靠近。
隻能用垂涎的眼神像陰溝裡的臭老鼠一樣唐突又冒犯地觊觎着華麗的藍莓絲絨小蛋糕。
就算要動,也不能在大庭廣衆之下。每個人心裡都打着算盤,思考着怎麼把美人據為己有。
艾德裡安注意到了周圍人看莉塔的眼神,恨不得把他們都殺了,他懊悔自己的不明智,竟然沖動之下把雪白柔軟的小羊羔暴露在了一群惡狼面前。
他再次握住清硯的手腕:“我在叫你,莉塔。”
見清硯還是一頭霧水後不由有些着急:“莉塔不記得我了嗎,我是哥哥呀,我是艾德裡安。”
“你可能認錯人了……”
艾德裡安的手剛握上去不到幾秒就被蘇辭扯開了,冷冽聲音裡盡是惱意:“别碰我妹妹。”
高大的青年目射寒光,大手緊緊握着清硯的肩臂,清硯乖乖待在他懷裡,臉貼着對方的頸窩。
軟乎乎的,明顯對對方很是信任和依賴,而看向艾德裡安時明顯有些警惕和防備。
這一幕刺激到了艾德裡安,灰藍瞳仁裡瞬間燃燒起熊熊怒火,聲音撕裂般:“他是我妹妹!”
很快來了兩個男侍從試圖給艾德裡安注入鎮定劑,被長期注入精神頹靡劑導緻肌肉萎縮行動能力逐漸退化的艾德裡安竟然突發爆發,一把掙開了他們,他的面目瞬間變得猙獰,瞬息間掙斷了鎖鍊。
瞳仁逐漸變得猩紅,面目扭曲着,灰色襯衣被什麼東西從裡面給撐破了,很快他的後背長出了一對鐮刀形的鉗甲,手臂雙腿硬化成類似黑色甲蟲的足,關節處都是鋒利的硬甲,手指也變成尖銳的械甲狀,肩膀到側腹又接連長出了四條同樣結實的蟲足,面部和強韌的肌肉上都覆蓋起了黑色的锃亮的鱗甲,後背黑色的尾部鮮紅的焰翅猶如披風一般。
上半張臉被硬甲完全覆蓋,隻能隐約看到些血紅的目光,體型已經變成了原來的三倍大,看起來偉岸且強悍,像是科幻片裡冷冰冰的機械魔種。
“是蟲族!是狂化态的蟲族!”
不知道是誰大叫了一聲,被吓呆的衆人回過神來,尖叫着一窩蜂地往外逃去。
艾德裡安硬甲下的鼻唇冷漠而無情,焰翅輕微煽動,向衆人釋放了幹擾電波。
一時間所有人都疼痛欲裂,捂着耳朵痛不欲生在地上打滾,不少人耳朵裡已經溢出了血。
清硯卻什麼也聽不到。
蟲族處于狂化态時身體的各方面素質都會超越極限,還能釋放出幹擾人類的電波。但這一切都是有代價的,身體會極大受損,還會迅速消耗壽命。
隻有純淨的精神力能把狂化态的蟲族喚醒,并能修複他們的軀體,否則他們将狂化至死。
蘇辭齒關緊咬,忍着想要伏地幹嘔的沖動,捂着清硯的耳朵就往外走,卻被艾德裡安飛起擋住了去路,他随手掐起蘇辭的脖頸就甩到了一邊,一隻蟲型臂膀将清硯穩穩抱起,俯視着蘇辭:“我的。”
艾德裡安将清硯抱在懷裡,尖銳的手指輕勾起清硯尖尖的下巴,臉頰隻有他半個掌心那麼大,看起來可愛得不得了,讓他想一口吞進肚子裡,他目光幽深,像是要把人吸進去:“回家了,小莉塔。”
清硯養尊處優地長大,從未見過蟲族,卻并不覺得他可怖,畢竟這隻蟲子對他好像沒有惡意。
掙紮不過是徒勞,清硯一向習慣靜觀其變。
艾德裡安前腳剛走,蘇辭後腳就沖了過去。
他畢業于聯邦大學經濟學專業,由于大學有些嚴苛的軍事化管理,所以他身體素質并不差。
但狂化态的蟲族,連訓練有素的軍團特戰兵無法與之抗衡,更何況是身為商人的他。
蘇辭幾乎立馬就被艾德裡安丢了出去,撞得頭破血流,口中耳中溢出鮮血,染紅了西裝内襯。
清硯有些心驚:“阿辭!”
“放下他!”
怒火支撐着蘇辭又爬起來,纏鬥間撕裂了一小片艾德裡安的焰翅,被甩在地上,後背用鐮形鉗劃了一道口子,鮮血不斷從傷口湧出,濕透了後背。
“阿辭!”
“沒用的東西,去死。”
艾德裡安聽不得清硯關心蘇辭,想徹底解決跟他搶弟弟的混球,卻突然感覺渾身被一陣電流給貫通了,呼吸頓時粗重起來,垂眸去看懷裡的清硯。
小莉塔咬了他的觸角。
觸角上有無數感覺器,與觸角窩内許多神經末梢相連,又直接與中樞神經連網,非常靈敏。
雄蟲咬雌蟲觸角一般象征着撒嬌和依賴。
咬得越用力,代表程度越高。
耳上的觸角堅硬又粗糙,清硯咬得很用力,雪白的臉頰都漲紅了,淺紅的唇變得殷紅,粉色舌尖都害怕得打顫,貝齒一刻也不敢放松,涎水控制不了地從唇縫間溢出,藍瞳裡蓄滿了晶瑩的淚珠。
可憐的小莉塔使出了吃奶的勁,艾德裡安也隻覺得有點點癢,眼圈紅紅掉小珍珠的莉塔真可愛。
身上還有甜甜的奶味,想用力深吸幾口奶香。
清硯觀察過了,這裡應該是這隻蟲子身上最脆弱的地方,硬甲很薄看起來一咬就斷,可他已經很用力了,對方卻露出了笑容,好像很開心的樣子。
他張開嘴,吐出冷冰冰硬邦邦的觸角,他咬得兩腮和牙齒都酸了,舌尖也被磨得發紅,可觸角上面卻連個牙印都沒有,隻是淌滿了他的涎水。
擦是不必擦的,這對雌蟲來說是無上的瓊漿。
艾德裡安大發慈悲,隻是一腳把蘇辭踢開,抱着清硯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清硯回頭看着血泊中的蘇辭,歉疚不已,如果不是跟他來天堂島,蘇辭就不會出事,他想哭,但哭是沒用的,他抿緊了唇,紅着眼圈憋了回去。
艾德裡安帶着清硯飛了起來,雖然他托抱得很穩,但清硯突然處于高空,還是緊張地抱緊了艾德裡安的脖子,臉也貼着他的,帽子都險些被吹飛。
狂化狀态的艾德裡安渾身堅硬,蹭得清硯抱着他脖子的手有些發紅。屁股被托着,還沒艾德裡安的手大,坐在手上軟軟的、輕輕的,像一片雲朵。
“莉塔,你小小的,好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