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甯瓷沒有繞過那扇蘇繡屏風,她退了回去。
她的雙手緊緊地捏着,捏得生疼,捏得仿若能掐出恨到骨子裡的血來。
她的心跳慌亂,仿若轟鳴的驚雷,敲響命運的喪音。
但是,她的思緒還算是清醒,内心還算是冷靜。縱然雙腿已然癱軟無力,卻在見到達春端着玲珑小點折返回來,問她為何還沒有進殿時,她的表情和聲音都還算是平靜無常。
她微微一笑,淡淡地道:“老祖宗這會兒還在和嚴大人議事,我就不便過去了。這麼的,既然是嚴大人送來的請柬,勞煩達春公公幫我收一下就好。”
“哦,好的。”達春的眼神不離甯瓷的表情,遺憾道:“其實甯瓷公主,老祖宗讓你去拿請柬是假,讓你去見見嚴大人才是真。”
“謝老祖宗的美意,但是,既然父皇給了我公主的身份,我還是不便去見朝官比較好。更何況,他們在議事,我也不便去聽。”
“也是。”達春笑道:“甯瓷公主果然是大家閨秀出身,規矩樣貌都是一頂一的。奴才将您這番話轉告給太後娘娘,她一定更稀罕您。”
甯瓷莞爾一笑,道:“勞煩了。”
說罷,她就在達春那雙死死的,仿若能看透她靈魂的眼眸中,狀似無恙地回了自己的寝殿。
可她剛一關上殿門,就好像隔絕了世間所有的明槍暗箭,将自己全然躲藏在這個,隻屬于自己世界的巴掌大的小寝殿裡。
她淚流滿面,卻泣不成聲。
她全身顫抖着,如墜冰窟。好似全身的血脈被真相的一角,冰凍在罪惡的深淵。
她的心頭恐慌着,卻不能讓自己發出稍大點兒的動靜。
她就隻能這麼默默地背倚着門,死死地捂着嘴巴,任憑眼淚無聲地流。
她終究還算是冷靜。
因為,自金雕飛镖出現以來,她已經無數次地懷疑過金人,乃至太後,懷疑他們在她全家被滅的事情中的立場。
再結合這段時日,太後總是若有似無地試探她,她不是沒有警覺。
更何況,當年,她第一次在書房窗牖外,看到金雕飛镖時,聽見她爹爹所言的那句——“此金雕證物既然在,那咱們大虞在此人的手中,算是徹徹底底地毀了啊”,再與今時今日發生的種種做對比,讓她心中懷疑的種子漸漸開始萌芽。
她原先并不知道爹爹口中所言的“此人”到底是誰。
可當她在太後身邊生活時,發現太後竟然垂簾聽政許多年,掌控朝中大權,更是得知太後竟然是金人出身,甚至在金雕飛镖出現後,太後對她偶爾警惕的神情和言辭,都在說明,太後在自家被滅門的事情裡,絕對不幹淨。
她甚至由此懷疑,當年皇上和太後所言,已經抓住的幾個山賊,不過是為了搶家劫舍而虐殺了簡家滿門,這件事,到底是不是真的。
那幾個山賊,到底是不是皇上和太後找來的替死鬼。
更何況,自家被滅門後,那個裝有金雕飛镖的小木箱到底去了哪裡?
是被大火燒得灰飛煙滅了?
還是被什麼有心人給拿走了?
這始終都是她心頭難以解答的謎題。
縱然這會兒,她的耳邊似乎還回蕩着,剛才太後反駁嚴律的那一句“一派胡言!哀家何曾做過這般喪盡天良之事”,可甯瓷知道,太後越是這般說,疑點卻是越大。
但這一切,隻是她心中猜測的,沒有半點兒的證據。
更何況,今日抖露出的這些,卻是嚴律的口中所言。他一個暗地裡打算謀權篡位的叛黨,口中所言的,到底又有幾分真,幾分假?
甯瓷全然不知。
她隻知道,自己想要暗查。
可到底要從哪裡查起,她毫無頭緒。
如果燕玄在就好了。
可太後是燕玄的皇奶奶,燕玄若是知道真相,他會幫自己嗎?
還有皇上。
縱然朝中上下都是太後在把控,那皇上對自己家被滅門一事,當真全然不知嗎?
絕對不可能!
既然皇上什麼都知道,那他們……為何還要将自己冊封為公主?
為何不直接利刃穿心,将自己給殺了,以絕後患?
甯瓷想不通,她隻覺得,自己全身顫抖,真的好冷,心頭好亂。
但她還是狠狠地穩住自己的心神,擦幹眼淚,讓自己看上去與尋常無異一般地,繼續伺候着太後。
因為真相并不明朗,她沒有證據。
更沒有力量去為她去複仇。
……
沒有證據,甯瓷就去找證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