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三秦、平韓皆是他之功。”蕭何說起來,臉上挂着笑。
這個人,年紀雖輕,但是穩重、老練、才能大,不枉他用性命為他擔保,請漢王讓他做大将軍。
“能打勝仗,前頭順利,自然是好事。”呂雉點點頭。
對于這個韓信,她有一番思索。
按令徽所說,這個人将來的确是一個大威脅,當下卻是一把利刃。
如果前世她真的殺了韓信,那必定是這個人死活不肯屈服于她。
可令徽說,今生不可再殺他,還需他去平匈奴。
軟的不成、硬的也不成,那到底如何招降他……
呂雉的思緒被仆從通報的聲音打斷:“王後,栎陽縣令來求見!”
“這麼晚了,他來做什麼?”呂雉秀眉蹙了一下,很快舒展開,“請他進來說話。”
不多時,有侍從引着栎陽縣令進來,走路的時候,縣令的腿肚子都在發抖。
非是他膽大包天,實在是這事他左右為難,不然哪裡有膽子來求王後。
栎陽縣令進來就跪在地上求王後救命。
呂雉瞧他一眼:“起來吧,有什麼要緊的事情,就直說吧。”
栎陽城原是塞王司馬欣的地界,漢王攻下栎陽城後,人手緊缺,縣令沒有換,依舊是以前的縣令。
“王後……王後救命!非是小人深夜來叨擾王後,實在是有事不得不求王後。”縣令跪在地上,不肯起來。
呂雉和蕭何對視一眼。
呂雉語氣冷硬:“有什麼話起來說。”
縣令抖着腿站了起來,表情欲笑還哭:“王後,大王前些日子叫我挑栎陽城的美女給他送過去。”
這事雖是大王說了算,可如今栎陽城是王後說了算,如果事情悄無聲息地辦了,不叫王後知道那還好,叫王後知道了……
呂雉死死盯着他:“漢王叫你選美女,我怎麼不知道?”
輕飄飄一句話讓蕭何心裡也不上不下,略一思索又明白了。
劉邦在外打仗,按軍規是不得帶女人在身邊的,尤其是韓信做了大将軍,整治了軍規之後,連着劉邦以前帶在身邊的美女都送回來了。
韓信近來去打魏國,劉邦自然是沒了約束。張良對于這樣的事情向來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更别說盧绾那幾個不起哄就不錯了。
隻是這栎陽山高水遠,劉邦今在荥陽,相距千裡,要美女,何處沒有?怎麼偏偏要跑回栎陽找?還要瞞着王後?
蕭何眼神在縣令身上又探尋了一番,晃然此事并非這麼簡單。
被呂雉怎麼一盯,縣令剛硬起來的膝蓋又軟下去了,抖着就要直挺挺跪到地上去,被兩側的侍從一下子提起來了。
縣令聽着自己的聲音不住的哆嗦:“漢王……漢王要從全國各地選美女,送到荥陽去……”
縣令越說,聲音越小。
呂雉此時倒沒了太大的情緒起伏,火氣被她硬生生壓着下去,低沉着聲音:“真是荒唐!”
天下未定,諸侯虎視眈眈,就要選美女?這豈不是自取滅亡?
漢王往日雖是好色,可不至于分不清狀況。時下這番異常動作,定有小人在後頭煽風點火。
不然,以張良的性子,這樣天大的事情,他就是再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不可能不管。
縣令的腿仍在哆嗦,話說不利落:“王……王後……臣臣……臣……”
“有什麼話你大可直說,恕你無罪。”呂雉的眼神如刀子般落在縣令身上,“但若是騙我——”
“王王王後……臣自收到大王的命令之後,隻能遵從大王的命令,日夜不停地尋美人……”
話未說完,被呂雉喝斷:“在我面前,還要說謊話嗎,這栎陽城的事情,就瞞的我這麼深?你當我和蕭大人都是瞎的?”
狠戾之氣如一座大山,将縣令壓到,伏在地上哆嗦着,這次,侍從沒有去扶他。
“王王王後……不不不是小人有意欺瞞,是大王走的時候,叮囑小人如此做的……”縣令快要哭出來了。
蕭何松了口氣,還好,漢王還沒有昏聩到廣尋美女的程度。
難怪呢,要是真有這事情,張良怎麼可能不勸。
原來是漢王早就打算好了。
蕭何不由地帶了幾分敬佩去看呂雉,若非王後洞察,連他也要被騙了。
呂雉冷笑一聲,臉色恢複如常:“還有什麼,一并說了。”
“……臣臣尋到一名女女女子……她她她……”縣令抖成了篩子,無論如何這句話也說不明白。
“舌頭不用,就割了去。”呂雉的話不輕不重地敲打在縣令的身上。
“她自稱是王後的妹妹!”縣令雙眼緊逼,伏在地上聽候發落。
那女子被打的暈了過去,醒來口稱是王後的妹妹,他小小一個栎陽縣令,哪裡做得了主呐。
蕭何眼中閃過一絲驚詫——王後何時有了妹子?
呂雉語氣緩和了許多:“該怎麼說,怎麼做,你應當知道的吧?”
縣令覺得自己的雙腿回來了:“臣明白、臣明白!那女子已經在外面。”
呂雉觑他一眼,縣令自覺退下去。
接着,就有侍從帶上來了一女子,瞧上去年紀很小,也就有個十六七歲的樣子。
衣衫是幹淨的,臉上不施粉黛,明明年紀不大,一雙杏眼澄澈又朦胧,似是早已将世事洞察。
見了呂雉,姑娘不慌不忙,規規矩矩地行禮,雖然禮節笨拙,但沒有差錯。
“妾許負,拜見王後娘娘,蕭大人。”
和方才那抖成篩糠的縣令,更襯她沉着萬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