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能如願他沒從這人身上看出半分說謊的迹象,連輕微的表情都沒有。
範增皺了眉頭。
趙令徽繼續說下去。
“恕草民直言,大王攻不下荥陽,病症不在前頭,在彭城。”
範增的目光刀子一樣打在趙令徽身上,仿佛要将他千刀萬剮。
“在您,曆陽侯,亞父,範大人。”趙令徽指了指範增。
說話之間,範增的臉色一直沉着,此刻冰到了極點:“我看,你該在成安侯那裡,被成安侯打死。”
什麼樣的東西,也敢來挑撥他和大王的關系?
“來人,拖出去……”
就在範增說拖出去之前,趙令徽打斷他。
“君侯是害怕了嗎?還是說,覺得草民說的在理,但是——您不愛聽?”
無論是哪個理由,都顯得他範增小肚雞腸,範增冷笑:“說下去。”
“大王不信任您,不是因為您本身怎麼樣,是大王身邊的人,讓他變得不信您。”趙令徽悠然自得地揣起來袖子。
範增低頭看着玉扳指,難得沒有繼續黑臉也沒反駁,這個道理,他明白的。
“大王現在隻是礙于您亞父的名頭,又沒什麼人用,才勉強讓您在後頭的。”趙令徽語氣越發堅定,“他一旦有了可用之人,或者可以取代您的人,您這亞父——不,可能曆陽侯的名頭都保不住了。”
“是誰告訴你這些的?是誰讓你說這些?”範增眸子裡并不渾濁,犀利地看向趙令徽。
“您覺得惱火,正是因為草民說對了不是?若草民沒說對,您當然不會有什麼表現。”
寒涼的目光落在趙令徽身上許久。
趙令徽不畏懼他的打量。
範增探究半天,總想看出些什麼來。
卻看到了一身坦然。
仿佛什麼都不為,隻為跟他說這件事。
沒有看出自己想要的,範增冷着臉,叫人把趙令徽押下去了。
雖是押着,衣食都是最好的,更沒限制她的自由。
曆陽侯還沒有刻薄到虧待一個人的衣食。
趙令徽就這麼在曆陽侯府上住了幾日,每日讀書、作文章,閑了與範增聊上兩句。
範增臉雖冷着,但不再逼問。
隻是言語間,時不時試探。
趙令徽也知道,他派人盯着她。
她裝作不知道,對待範增這樣的老狐狸,沒段時見,這麼可能叫他信她。
張子房都虛與委蛇許久才從他這逃出來,離間之計,須徐徐圖之。
趙令徽百日不敢懈怠分毫,隻是夜裡,做起來了一些陳年舊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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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六!你給老娘跪下!”
一聲怒吼,石破天驚,阿初猛然從床上跳起來。
阿初眼睛還沒睜明白,下一聲怒吼又穿透了阿初的耳朵:“趙六!你膽子大了是吧敢回來這麼晚!”
阿初從床上蹦起來,忙跑出去看,見她爹趙六撲通一聲就跪在地上:“夫人、夫人,夫人我錯了,你就繞了我罷,你看、你看阿初都來了,看在阿初的份上,你就繞了我這一遭罷……”
猝不及防被指到,阿初打了個哈欠,自言自語:“怎麼還做夢了?我在哪裡……我什麼都沒看到,好困啊……”
打着哈欠,阿初晃晃悠悠地走了回去。
“阿初,阿初,你不能見死不救爹啊……”趙六無助的聲音在背後越來越小。
阿初偷偷笑了,躲在門後聽下文。
陶規伸手揪住了趙六的耳朵:“好啊你個老狗,還想求饒是吧?說了不準你晚回來不準晚回來,耳朵不想要了是吧?你看看外面天色,這都幾時了!”
趙六疼的直叫嚷,又不敢跟夫人大聲說話,低聲下氣地:“好夫人我錯了我錯了,再不敢了,饒了我這遭吧,是是是王二!對!都賴他,因為他我才回來晚。”
“啪!”陶規一巴掌脆生生地打在趙六臉上。
陶規冷笑:“你要是不想待,他還能給你綁住不成?”
“好夫人好夫人,為夫的我罪該萬死,夫人莫要動怒,夫人你看這是什麼……”趙六耳朵仍被陶規拽着,呲牙咧嘴地從懷裡掏出一個東西。
是一個小盒子。
陶規手上的力氣小了些,拿起那個小盒子仔細看。
趙六陪笑:“夫人你看,這是淮陰能買到的最好的胭脂,我覺得最配夫人了……”
陶規冷哼一聲,松開了手:“你哪裡來的銀錢買這個?”
耳朵被松開,趙六不敢去揉,膝行兩步,抱住她的腿:“是我背着夫人去縣令家做工,攢下來的錢,給夫人買了這胭脂,夫人就莫生我氣來,我該死,但氣壞了夫人就罪該萬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