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九上午,沈稚安與秦湛四人終于來到了雲州地界,又五天,抵達房縣。
曆經一個月時間,一路車馬勞頓,沈稚安一行人終于來到了他們的目的地——房縣。
進了縣城以後,沈稚安便有些好奇的掀開車窗上的簾子,看着外邊的街道。
雖然在來之前就聽說過房縣的大緻情況,知道這裡是一個偏僻閉塞,窮苦貧瘠的地方,但是外邊的景象也讓沈稚安有些驚訝。
一路走來,沈稚安也見過不少縣城,雖然所有的縣城繁華不及安京,熱鬧富裕也比不上文中郡,但是大多數縣城也是屋舍俨然,人來人往,還有不少攤販擺攤賣貨。
房縣卻與大多數縣城都不一樣,雖然進城以後,沈稚安也見到了好幾座修建的極為精心的青磚白瓦,庭院深深的大宅子。但是大多數的民居店面都修建的比較簡單。
而且一路上,道路兩邊擺攤的攤販也不多,隻零零散散的分布着幾個攤子,看起來生意也不怎麼樣。
在房縣唯一的客棧住下以後,沈稚安有些疑惑的問秦湛:“為什麼房縣與咱們路上見過的縣城差這麼多?”
房縣怎麼說也是一個縣城,但是現在看來,簡直就像是幾個村子聚集起來的聚落,就連進城時見到的城牆都像是黃土夯成的,看起來破敗不已。
秦湛顯然是早就了解過房縣的情況,看起來對這裡的一切并不吃驚。
此時聽沈稚安問起,緩緩開口道:“稚安應該知道,整個雲州都多山,一路走來你也看到了,房縣幾乎便處于群山之中。”
沈稚安微微點頭,她确實看到了,自從進了雲州地界以後,路過的山也多了起來。其實房縣隸屬于雲州郡府雲陽郡,距離雲陽郡也不遠,但就是因為山路不好走,他們才走了五天。
見沈稚安點頭,秦湛又繼續道:“山地多,自然百姓能分得的永業田就少,而且灌溉也不便。”
秦湛一邊說着,一邊用手指在茶杯中沾了水,在桌上畫了一副簡易的地圖,向沈稚安講解。
“雲州雖然多山,但好在有幾條河流自雲州境内穿過,不少縣城村莊都能受到便利。”
“但是房縣因為山勢的原因,自雲陽郡穿過的河流正好繞過了房縣,也就造成了房縣百姓生活更加艱難。”
聽到秦湛的解釋,沈稚安才對房縣的情況有了更多的了解。
難怪房縣比起其他縣要貧窮這麼多,在這個種地靠天時地利,靠百姓一雙手的時代,因為沒有河,這裡的百姓要比其他地方的百姓花費更多的力氣,才能保證田地的産出。
為了衣食保暖便要費盡一身力氣,全部心血的百姓,又怎麼可能再有餘力發展什麼商業呢?
沈稚安甚至想的更深一些,大晉開國至今,方才曆經四代。自太·祖,太宗,文帝以來,大晉一直實行的輕徭薄賦,寬待百姓,十五稅一,徭役也不平凡。而且因為大晉建國不久,此時的土地兼并還不算嚴重,所以百姓們還勉強能吃飽穿暖。
沈稚安進城以來見到的百姓雖然不像其他地方的百姓那樣大多面色紅潤,精神飽滿,但也面色正常,看起來還算健康,比沒有見到餓的面黃肌瘦的人。
但是這樣的飽暖顯然是極為脆弱的,幾年以後,建昌帝便開始昏庸殘暴,藩王起兵,民亂四起,百姓的日子也要艱難起來了。
封建制度下的百姓,有時候就連吃飽穿暖都是一個奢望,正應了那句“興,百姓苦,亡,百姓苦。”【1】
“稚安,你在想什麼?”秦湛見沈稚安聽完以後便開始出神,面上還浮現出憂慮,開口問道。
沈稚安回過神來,壓下心中亂七八糟的想法,開口道:“我隻是在想,百姓的生活可真難。”
雖然封建王朝有這樣那樣的弊端,但是曆史的進步一直是建立在生産力的發展上的。
即使她知道這樣的制度不好,在這個生産力低下,王朝制度穩定發展的時代,她個人的力量是改變不了時代的洪流的,她想這些亂七八糟的也沒什麼用,不過是庸人自擾罷了。
秦湛聽到沈稚安的話,擡頭看向她的眼睛,在對上那雙清澈見底,隐含憐憫的眸子時,秦湛發現他再一次認識了沈稚安。
這樣一個生在高門,長在安京錦繡堆裡的女子,也會真心實意的對與她天差地别的百姓憐憫可惜。
她并不像許許多多的貴女那樣,隻是高高在上的施舍,而是發自内心的,因為百姓艱難度日心生憐憫。